九孔 作品

第786章 张玉祥的担忧(第2页)

韩北风嘴角勾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掌控一切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张将军,你以为张巡大将军的目标仅仅是为了你利州这一座孤城?”

张玉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震得一愣,眼中的茫然和恐惧交织:“这……难道不是?”

韩北风将手中的粗陶碗轻轻放下,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嗒”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惊雷。

“大将军的胃口,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发冷的寒意,“他要的,不是开门揖盗,而是要——关门打狗!杨成乐,还有他那些引狼入室的南诏‘客人’……一个都别想跑出这利州城!”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张玉祥因震惊而瞬间煞白的脸,欣赏着他瞳孔的剧烈收缩,才继续道:“所以,开城门的时机,就是这盘大棋的胜负手。早了,鱼儿尚未入网,打草惊蛇;晚了,网破鱼惊,徒留后患。你我今日要做的,就是在这城门洞里,”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钉下第一颗钉子!撑住那扇千斤闸门片刻,让城外蓄势待发的铁骑洪流……冲进来!碾碎一切!”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张玉祥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晃了晃。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震惊于张巡的滔天魄力和这盘棋局的凶险狠辣。

但韩北风话语中那“撑住片刻”的明确任务,反而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他心中那部分被恐惧吞噬的勇气拽了出来,化作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舔了舔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正想追问具体如何操作这“钉钉子”的细节……

“将军!!!” 厅门猛地被推开一条缝,一股热浪裹挟着尘土涌入。

张玉祥的一名心腹部将王校尉挤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惶和颤抖,几乎破了音:“不好了!杨……杨将军派了黄士虎过来!带着……带着足足一百亲兵!说是…说是奉杨将军之命,协助将军共同把守北门!人……人已经到楼下了!马上……马上就上来!”

“什么?!!”张玉祥如遭雷击,脸色瞬间从惨白转为死灰!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椅子,椅子腿在青砖地面刮出刺耳尖锐的噪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他倏地转头看向韩北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瞬间崩塌的信任以及赤裸裸的求助——最坏的情况!如同噩梦般降临!

杨成乐果然怀疑了!

而且派来的不是小鱼小虾,是他麾下最凶悍的心腹爱将、以勇猛暴烈着称的黄士虎!

带着一百精锐!这是来“助防”?分明是来夺权,来杀人的!

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时间仿佛凝固。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韩北风等几名不良人看似未动,但眼神如同暗夜中划过的冰冷闪电,瞬间交汇!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杀气冻结。

擦拭匕首的停止了动作,指节捏得发白;

整理衣甲的,手已悄然按住了腰间的机括;

抱臂而立的,肩膀肌肉瞬间虬结;

窗边的两人,身体微微侧转,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张玉祥的几名亲兵几乎同时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呼吸瞬间屏住,眼神惊恐地扫向门口,又看向他们的将军,最后落在那群气息陡然变得极度危险的不良人身上,充满了不知所措。

韩北风眼中寒光爆射,如同冰层下的熔岩喷涌而出,但瞬间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压制,归于那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透出一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他看向面无人色的张玉祥,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铁锤砸下:“慌什么?!自乱阵脚,死得更快!”

他目光如刀,直刺张玉祥慌乱的心底,“张将军,开门,请黄校尉进来‘商议军情’。记住,稳住他!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看我眼色行事!”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已如电般扫向门口的于天丰。

于天丰依旧闭着眼,但抱着的手臂,小臂肌肉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幅度小到只有韩北风这等眼力才能捕捉。

韩北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传递着“准备动手”的冰冷信号。

“是…是!末将明白!”王校尉被韩北风那冰锥般的镇定刺穿了慌乱,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声音发颤地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张玉祥只觉得双腿发软,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迫自己站直。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血腥味,直冲肺腑。

他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厅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拳的手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动,每一步都伴随着精良铁甲甲叶摩擦碰撞发出的铿锵之声,充满了力量感和压迫感。

这声音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厅内每一个人的心尖上,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哐当!”

厅门被彻底推开,一股更浓烈的汗味、铁腥味和骄阳的热浪猛然涌入。

一个铁塔般的魁梧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的光线,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来人正是黄士虎!

他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壮硕得如同一头披甲的人熊。

一身擦得锃亮、反射着幽冷光芒的精良铁甲紧紧包裹着他虬结的肌肉,头盔夹在粗壮的臂弯里,露出一张布满横肉、胡须如钢针般虬结的凶悍面孔。

一双铜铃般的环眼精光四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倨傲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昏暗厅堂内的众人。

他身后,紧跟着八名同样身材魁梧、眼神凶狠如狼、浑身散发着战场血腥煞气的亲兵。

他们一进来,便如狼似虎地散开,目光如刀,手紧握着刀柄,隐隐将张玉祥及其七名亲兵与韩北风等不良人隔开,形成一种极具敌意的对峙之势。

一股彪悍的、带着血腥气的战场煞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厅堂,冲散了之前的沉闷死寂,带来了另一种令人窒息的、针锋相对的压迫感。

黄士虎的目光最终落在脸色苍白、强作镇定的张玉祥身上,粗声粗气地抱了抱拳,动作极其敷衍,声音洪亮得如同炸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张将军!杨将军体恤你昨日辛苦,又忧心北门安危,怕你独木难支!特命我黄士虎率百名军中精锐前来助防!这守城重任,咱们兄弟一起担了!”

他刻意加重了“兄弟”二字,语气里却满是嘲讽和居高临下的意味。

张玉祥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黏腻冰凉。

“黄……黄校尉辛苦了!杨将军……思虑周全,有黄校尉……相助,北门……定当固若金汤!快……快请进,喝口粗茶……歇息片刻。”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就在黄士虎和他那八名如狼似虎的亲兵踏入厅堂,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强作镇定的张玉祥身上时!

门口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与门框融为一体的于天丰,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征兆,如同潜伏的毒蛇发动攻击,又似幽灵般悄无声息。

他并非站起,而是以一种极其流畅自然的姿态“滑”起身,仿佛只是被门外的风带动。

他顺势伸手,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如同只是随手带门防风一般,将两扇厚重的厅门“吱呀”一声轻轻关拢!

同时,在门扉合拢的瞬间阴影掩护下,他另一只手极其隐蔽地从袖袋中滑出一根约三寸长、颜色深褐、毫不起眼的线香。

与此同时,他抱着的手臂微微一动,右手手指在袖中极其迅捷而隐蔽地一搓——一点微弱的火星在袖内黑暗处闪现,“安魂香”顶端瞬间燃起一缕极其细微、近乎无色无味的青烟,散发出一股淡雅到几不可闻、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甜腻的花香气味。

他将香迅速而精准地插在门边一个不起眼的砖石缝隙里,那缕青烟几乎立刻便融入昏暗的光线和沉闷污浊的空气中,如同水滴入海,无声无息。

就在香点燃的同一刹那!

厅内包括韩北风在内的七名不良人极其隐蔽、迅速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将一直压在舌下的特制解药小药丸咽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连近在咫尺的人都难以察觉,更遑论刚刚进入、注意力被分散的黄士虎等人。

黄士虎大喇喇地走到厅中央,对韩北风等人只是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带着明显的轻蔑,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他带来的八名亲兵则如狼似虎地散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不良人和张玉祥的亲兵,手始终不离刀柄,形成了一道无形的警戒线。

“张将军,”黄士虎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落在张玉祥脸上,声音洪亮,“杨将军让我问问,这北门的布防,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城门机关枢纽附近,可要确保万无一失啊!这关系到全城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刻意加重了“特别”和“万无一失”的语气,目光如同探针,试图刺穿张玉祥的伪装。

张玉祥心头狂跳,如同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黄校尉说笑了……一切如常,按部就班……并无……”

他试图敷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绝望和询问,瞟向韩北风的方向——人进来了!香点了!接下来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捏碎了!

就在这时!

黄士虎脸上那副倨傲审视的表情突然一僵!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被强光晃了眼。

他下意识地晃了晃他那颗硕大的脑袋,似乎想驱散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