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乡愁溃散》(第2页)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智能狗"这一意象的颠覆性运用。在传统粤语地区,家犬承担着"睇门口"(看家护院)的功能,是家庭边界的守护者;而"智能狗"作为科技产物,已经异化为监视工具。这种功能的倒置暗示着海德格尔所警告的"技术框架"(ge-stell)对生活世界的殖民。诗中"返归睇门闭"(回家看见门关闭)的细节,生动表现了现代人即使回到物理意义的家,也难逃技术监控的精神囚禁。
生育焦虑的呈现同样深刻。"同埋你生仔……唉"中的叹息,道出了在算法统治下,连人类最基本的生殖行为都成为被计算、被规划的对象。这与阿甘本所说的"赤裸生命"状态不谋而合——当Ai和大数据可以干预生育选择时,人的生物性存在也难逃技术的掌控。诗人用粤语特有的语气词"唉",将这种存在主义焦虑表达得淋漓尽致。
三、时间断裂中的主体焦虑:从"旧阵"到"而家"的失落叙事
诗歌通过"旧阵嘅屋企"(过去的家)与"而家嘅江湖"(现在的社会)的对比,构建了一个关于时间断裂的叙事。前现代家庭中"猫好捉老鼠,狗好睇门口"的功能性和谐,与现代社会"机器乸"(机械母体)的异化状态形成尖锐对比。这种对比令人想起本雅明对"经验贫乏时代"的批判——在技术加速的时代,人类失去了积累和传递生活经验的能力。
诗人对时间流逝的敏感集中体现在"我哋嘟跟唔上世界"(我们都跟不上世界)这一告白中。粤语副词"嘟"(都)的重复使用强化了普遍无力感。这种跟不上并非智力或道德上的缺陷,而是技术进步与人性需求之间的根本性脱节。德国哲学家罗萨在《加速批判理论》中指出,现代社会的时间异化导致主体永远处于"追赶状态",树科的诗句恰是这种理论的诗意印证。
诗歌末尾的"怕怕"重复,采用儿童化表达,暗示现代人在技术面前的 infantilization(幼态持续)。当成年人不得不使用幼儿语言表达恐惧时,其主体性已然碎片化。这种语言策略与诗中"蝴蝶海啸"的超现实意象形成呼应——渺小的蝴蝶与巨大的海啸并置,恰如个体在技术洪流中的无力状态。
四、粤语诗歌的现代转型:从民俗表达到存在探索
《社会进步咗》代表了粤语诗歌从民俗学层面向哲学层面的重要转向。传统粤语诗歌多集中于地方风情描绘(如岭南画派诗歌中的茶楼、骑楼意象),而树科将粤语提升为思考现代性问题的哲学语言。诗中"睇天气"与"睇门闭"的对仗,将日常生活细节转化为存在困境的隐喻,这种转化有赖于粤语特有的语法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