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靓仔 作品

第115章 《方言的抵抗与诗意的栖居》(第2页)

诗歌结尾"以己之心度人啦"的劝诫,暴露出诗人面临的阐释暴力。伽达默尔的阐释学提醒我们,任何理解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前见",而当这种前见被意识形态固化,就会形成对异质话语的压迫性解读。要求粤语诗人自证清白"不是争夺话语权",无异于强迫边缘群体用主导语言为自己的差异辩护。德里达解构理论中的"白色神话"现象在此显现——将某种语言(如普通话)自然化为普适标准,而将其他语言变体标记为特殊、可疑的他者。诗人无奈的叹息中,我们听见了所有少数话语在遭遇"为何不能和大家一样"质问时的共同悲鸣。

从诗歌形式分析,这首作品创造了独特的"粤语现代诗"美学。它既不同于古典诗词的典雅音韵,也区别于普通话新诗的流畅节奏,而是在方言的语音裂缝中开辟新的诗意空间。"嘟想"、"心度"、"家阵"等粤语词汇的嵌入,形成了一种陌生化的语言景观,迫使读者在理解障碍中重新思考语言的本质。这种策略令人想起庞德通过拆解英语语法来解放诗歌能量的实验,只不过树科的拆解并非出于美学前卫意识,而是源于更为根本的存在需求——只有用母语的呼吸节奏思考,思想才能获得其本真的形态。

诗歌中"写下自己心度嘅事情"的诉求,揭示了方言与记忆的血肉联系。诺奖得主米沃什在《故土》中写道:"方言是童年的围墙",而树科的诗句表明,粤语正是他情感记忆的密码本。当标准语试图统一所有人的表达方式时,它实际上是在抹杀个体最私密的存在痕迹。阿多诺"在错误的生活里没有正确的生活"的论断,在此可转译为"在别人的语言里没有真正的自我"。诗人坚持用粤语汉字书写,正是为了保卫那些在普通话翻译过程中必然流失的生命体验与地域感知。

从文化政治视角看,这首诗无意中触碰了"一国多语"的敏感神经。在语言政策趋向标准化的背景下,方言诗歌成为微型的文化抵抗形式。但树科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并未将粤语浪漫化为纯粹的抵抗符号,而是坦诚展现了方言使用者在当代的尴尬处境——即便只是"写下诗",也会被卷入莫须有的权力争夺指控。这种困境印证了霍米·巴巴关于"文化混杂性"的论述,在普通话与粤语的夹缝中,诗人既不能完全回归方言的纯粹性,又不愿彻底臣服于标准语的收编,只能在这种张力中寻找暂时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