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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鹤深了然,这些话也不必反复去说,他莞尔:“好,等妹宝情况稳定,我带她回北城。”-
魁城的夜晚比巧梨沟明亮许多,当然,也嘈杂许多,病房的半封闭玻璃窗恒定支着一条透气的窄缝,谈不上隔音问题。
寒风也跟着灌入,说是春节,实际上是最冷冽的时候。
老祖宗对于春夏秋冬的季节划分,总是让妹宝摸不着头脑。
平心而论,她不是特别喜欢冬天,一是因为冬天不适合穿裙子,二是因为苏鸣死于这个季节,之所以要加上“特别”两个字,又是因为冬天独有的一抹洁净,尤其在北城时,湛蓝天空下一望无际的白,让她觉得自由、旷达。
妹宝醒来,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她轻轻嗅了嗅周围环境,回忆起睡前的状况。
——显然,是因为害怕才不肯睁开眼睛的。
但不能一直装模作样,尤其她其实已经暴露,柔和的体温轻碰在她的额头,同时还有一股气息浮荡在鼻尖,妹宝辨认出那是梁鹤深的味道——温润清远的檀木香,已经很淡了,但依然让人心安。
睁开眼,因为距离太近,视线失去
聚焦,直到额头稍稍挪开,妹宝得以看清那两只在暖橙光线下格外沉敛的琥珀色眼睛,紧接着,一个吻落在唇瓣。
第37章 第37章不期而遇的惊喜
梁鹤深一张手撑在枕边,一张手扶开她的额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一点,肚子饿不饿?”
他温柔得让她沦陷,几乎要进行第二轮抢救。
妹宝眨眨眼,模糊的眼睛又澄澈许多,这才看清他眼里的血丝,恍若裹缠落日余晖的破碎霞光。
“世叔,您、您哭了?”妹宝伸手捧住他的脸颊,皱了皱眉。
“是空调太干。”梁鹤深笑着狡辩,“病房没有加湿器。”
“南方很少用加湿器。”妹宝把手指轻轻摁在他的眼皮上,揉了揉。
梁鹤深笑出气音,抓住她的手,又放在唇上亲吻:“够了,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惩罚。”
妹宝故作迷茫,形容无辜:“我又做错事了?”
一个“又”字,让梁鹤深的哀怨统统哽在喉中,是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差点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梁鹤深笑着摇头,按揉她插过针头还贴着止血绷的手背:“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妹宝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环顾四周,两人间的病房,另一张床是空着的,病房里只有她和梁鹤深。
忽然想起什么,妹宝猛地坐起来:“大嫂那边……”
“母子平安。”梁鹤深回答她。
“谢天谢地。”妹宝重新躺回去,缓出一口气。
她只有这样一句话,其余的再也没有了,没有疑问,也没有关心,近乎冷漠、无情,或许是找不到合适的立场,比如问问,孩子的身体情况、大嫂的身体情况等等,因为害怕听到的答案她承受不起。
她不问,梁鹤深就不说,他也确实不关心,他没有那么博爱,他甚至残酷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杨欢咎由自取,她淋漓尽致地向众人演绎了一场小事化大,大事爆炸的荒诞戏剧。
梁鹤深把她的手重新塞回被窝下,恰在这时,被窝里响起一串咕噜声,很轻,但也很近。
妹宝连忙把手摁在肚子上,好像这样就能遮住尴尬和窘迫。
这个小动作落进梁鹤深眼里,他只觉得可爱,目光移向床头的储物柜,满满当当的包装袋。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每隔半小时就会有新的一袋送来,用以应对这个季节散热太快的问题:“喝粥可以吗?别的都凉了。”
梁鹤深站起身,去拆包装袋。
妹宝坐起来,视线越过他,落在大大小小的包装袋上,有一簇玫瑰,没有特别的包装,只是简简单单装进了一个牛皮纸袋中,就像是买了太多外卖,商家随机赠送的一样。
也不是热烈灿烂的红玫瑰。
颜色介于奶茶色和裸粉色之间,是复古素雅、温柔大方的色系,像……好吧,这也能套用在梁鹤深身上吗?但感觉确实如此,他连选花,都能选中与他同种格调的花,毫无偏差。
“卡布奇诺玫瑰。”梁鹤深察觉到她的视线,笑说,“抱歉,花店只有这种颜色了。”
“很漂亮。”妹宝没有说谎,其实无论是什么颜色的玫瑰,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眼前,都能让她怦然心动,但很显然,这种和他的气韵如出一辙的玫瑰,对妹宝而言,更是不期而遇的惊喜,“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您,世叔。”
梁鹤深把粥盛好,递给她。嘴上对她的诚挚感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从她眼里看见了小女生那种轻而易举就能被填满的幸福和满足。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花?但他没有送过花给她,就连大婚那日的手捧花,都是婚庆公司准备的,就连这花也是……
再想想南苑小榭那暮气横秋的花园,对妹宝而言,岂不是跟墓地没什么两样?
“是乔舟提议买的。”梁鹤深在短暂的时间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本着克己复礼的高尚节操,不愿去邀这份功劳,“我给的钱,他代劳。”
“……”妹宝怔了下,然后问,“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吗?”她没有听出梁鹤深的言外之意,而是在怀疑自己昏迷了多久。
“是大年初一。”梁鹤深被她逗笑,“我让他来魁城了。”
妹宝低头喝了口粥,再抬眸时,眼里不可掩藏地流露出对“万恶资本家”的控诉:“他不过年?”
梁鹤深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地道,但他在这方面还有辩驳的空间:“你如果知道他的年薪是几位数,就不会替他喊冤了。”
原本不好奇,但他这么一说,妹宝就很难不好奇了:“几位数?”
梁鹤深比了个手势,妹宝不说话了,但看他的目光依然满含谴责,像在说“钱不能代表一切”。
“那等他把我们送回北城,我再补偿他三倍假期。”他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妹宝一口口缓慢喝粥,对他的处理方式没有意见,直到粥碗见底,才反应过来:“回北城?”
梁鹤深淡淡地“嗯”了声,说:“小白困在了树上,萧叔一把老骨头去抓它,猫没抓到,反把自己摔伤了,我们只能回去了。”
他的语气中夹杂叹息,说完,还垂下眼睫,神色黯淡:“抱歉,是我没安排好,只是正值年关,宠物店都休假了,另寻寄养不是不行,但我不太放心。”
妹宝没表现出任何担忧或者惊讶,因为她知道他在撒谎,她原本就想逃跑,但眼下的情况不容她找借口,然而现在,梁鹤深给了她一个台阶,所以,就算他演技浮夸,她也可以全力配合:“这样啊,那我们得赶紧回去,萧叔伤得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完全是心照不宣,梁鹤深说,“这次回北城,我们还要带上阿黄。”
妹宝肉眼可见地开心了下。
“希望它不会因为长途跋涉而讨厌这样仓促的安排。”梁鹤深很有人情味地说。
妹宝抿唇一笑:“阿黄很能吃苦的。”
“那你呢?”梁鹤深收拾好空碗和包装袋,又坐回床边,垂眸握住她的手,“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能应对满打满算十二小时的车程吗?或者我们坐飞机,这样三个小时就能抵达北城。”
从醒来,到现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默契,都没有把话题往今日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上靠,诚然,今天的故事太多,杂乱堆叠在一起,放慢了时间流速,让每分每秒都走得无比迟缓,让人产生一种时针永远走不过12那个数字的窒息错觉。
然而现在……ok,无可避免。
“我没事的,完全没事。”妹宝自信满满地说,就差拍胸脯保证,“……只是晕厥而已。”
梁鹤深抿住唇线,在她的徐徐音节里,掀开眼睫凝望她的那一刻,呼吸是沉重的。
“不是普通晕厥。”握着她的手掌猛然收紧,紧得她能清晰感受到那嶙峋的骨骼,以及迅速升腾的温度,梁鹤深声音很低,“你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了,在那一刻。”
妹宝不知道怎么狡辩,比起狡辩,她直觉他现在更需要安慰,于是慢悠悠蹭过去,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去亲吻,也转移注意力:“您有听见我晕倒前,跟您说的话吗?”
“想回家?”
“不是,但也是三个字。”妹宝提醒他。
“总不能是‘我爱你’?”梁鹤深确实被她的亲吻扰乱了节奏,至少确定那可怖的一幕已经是过去式,眼前的她活生生在拥抱他、亲吻他,连那股没有散尽的鸡屎味也无比真实、生动。
没想到他会这样接话,一种完全脱离他的调性而存在的调皮轻浮,但……招人喜欢,妹宝干脆接过来说:“嗯,我爱您。”
真要是单纯的“爱”,接着的那个称谓就不会是
“您”,梁鹤深承认,这个细节让他不太愉悦,但他还是笑了笑,不再捉弄她:“听见了,你跟我说‘对不起’。”
“原来说出来了呀,我以为意念传声呢!”妹宝嘿嘿一笑,“那您呢?您说了什么,我只看见您嘴巴在动,什么都没听见。”
梁鹤深敲她额头,轻轻的:“不告诉你。”
被子蹬开,妹宝跪到床上,紧贴着他的身体追问:“有没有大喊,说妹宝,你不要吓我,不要丢下我之类的。”
“肉麻死了。”梁鹤深直觉自己一辈子说不出她期待的那种话,哪里知道他其实早就说过了,而且是以更楚楚可怜的姿态。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偏偏失去理智的局中人浑然不觉。
他伸手过去捞被子,一边把她裹起来,一边漫不经心回答:“我吓得不行,哪里还说得出什么话?”
妹宝眼神一顿,双手用力捧住他的脸颊,低头吻他额头:“对不起,世叔,这也是我现在想说的,如您所见,我不太健康,虽然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健康了,但很不幸,我还是暴露了。”
梁鹤深忽然觉得自己头疼欲裂,眼睛酸涩,更难受的,是胸腔处,闷着涨着的疼,让他呼吸渐急,甚至思考不出什么周全的措辞,一股脑倾泻而出的,是心疼,也是生气。
“如果你想让我生不如死,倒不如痛痛快快给我一刀。”
“妹宝……”他紧紧抱住她的腰肢,将她连通柔软的被褥一并揉进怀里,落下的吻疾风骤雨,完全背离那个成熟稳重、温和端庄的谦谦君子,好半晌,两人红着脸含着泪分离,他的大手抚在她的额角,一遍一遍,声音喑哑,“别把我想得太坚强,我承受不起这样突如其来的告别,别丢下我。”
——打脸来得那样迅速、那样猝不及防。
说完,梁鹤深自己先笑了。
妹宝哽咽着说不出话,她无比确信自己对他的心情了如指掌,于是只能回应以拥抱,紧紧的拥抱,因为身体语言比任何口头语言都生动具体。
回想当年,她目睹苏鸣刚刚灌下那瓶百草枯,然后转眸看她,含笑悠悠说出“对不起”的心情。
根本没什么心情!恐惧、害怕、生气、自责、怨恨、绝望……统统没有,有的只是一片空白,一片坠进去后就动也不能动的空白。
她替梁鹤深委屈,因为那种任性的行为,真的太欺负人了。
终于,这样漫长的一天,时针转回了正常的速度。
大年初二,梁鹤深和妹宝一早回到巧梨沟。
虽然妇产科就在同一栋楼,但妹宝不想去探望大嫂和刚出生的侄儿,倒是听梁鹤深提过,在她睡着时,阮家老大来看过她好几次,然而这份深厚情谊不足以让她重燃勇气,所以,还是当逃兵吧。
她才十八岁,这个年龄做些幼稚而无礼的事情似乎也无可厚非。
是以,天蒙蒙亮时,妹宝醒来,抓着梁鹤深灰溜溜地逃出医院。
家里的冷清肉眼可见,大门隙出一条缝,应该是听见了脚步声,或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门缝里拱出一只黑乎乎的大鼻子,紧接着,大鼻子拱开了门缝,一个嘤嘤嘤的庞大家伙扑出来,朝着妹宝,她当即弯眸,丝毫不怕它把她扑飞。
实际上,大家伙还是很有分寸的,它在她身边刹车,然后晃着屁股,把尾巴摇成一朵花,在她身边转圈,妹宝蹲下去,它就躺倒在地,露出肚皮。
梁鹤深承认,那一刻他确实有些吃惊,因为阿黄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的是田园犬,而不是一只重逾150斤,站起来比妹宝更高的圣伯纳犬。
他也在瞬间领悟,为什么妹宝一定要他站在一百米以外等。
娇滴滴的小丫头怎么会养那么大的犬?不开玩笑,梁鹤深觉得阿黄张开血盆大口,或许能把妹宝的脑袋吞掉,当然,那条狗看起来……有些憨傻、迟钝,总之,不聪明,也不凶残,应该做不出吃人脑袋这种恐怖的事。
正胡思乱想,妹宝领着阿黄走过来,向梁鹤深介绍,报了它的体长、体重,出生年月,性格爱好……就差报生辰八字了,说完,她弯腰,亲吻那颗硕大的、傻乎乎的狗头。
梁鹤深有点酸酸的感觉,但他总不至于跟一只狗争风吃醋吧?于是他做足了被嘴一口的心理准备,微微俯身,轻盈而友好地去摸那颗狗头:“你好阿黄,我是爸爸,很高兴见到你,今后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北城生活了。”
妹宝整个傻住,不是为他过分官方的开场白,而是为他的自称。
傻大个阿黄对他兴致缺缺,两只眼睛抬起来,充满了不认识、不在乎、不喜欢、不激动……总之,就是很无所谓的态度。
梁鹤深吃瘪地收回手,抬眸,对上妹宝一脸忍笑的表情,他感到莫名:“怎么了?”
妹宝克制不住自己,笑出声:“就是觉得您说……”
梁鹤深微微蹙眉:“什么?”
“您说您是爸爸的时候,很可爱。”这话莫名烫嘴,妹宝垂着眸,咬牙切齿很勉强才说出口,等说完,又好奇梁鹤深的表情,于是抬头。
果然看见一张烧红的脸!
梁鹤深别开脸,轻咳一声:“你不就是这么教小白的吗?”
“那不一样。”妹宝认真解释,“小白才几个月大,阿黄今年都五岁了,我可生不出一个五岁的儿子。”
“所以,我是姐姐,你是哥哥。”她纠正他的自称。
梁鹤深尴尬得冒汗,虽然心里想的是,从生物学层面来说,不管多少岁,她都生不出一只狗或者一只猫,不过听她说姐姐哥哥,好歹,他俩现在是同一辈分了,他宽容地笑说:“那不是乱/伦了吗?你是姐姐,我就是姐夫才对。”
“好吧好吧。”妹宝点点头,表示赞成。
阮家,除了等待在家的老二,所有人都去了医院。三个人凑不出一双能下厨房的手,最后草草吃面搞定午餐。
下午,阮家老二说什么都要和他们一起去北城,大概留在家里也觉得窒息吧,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做幼稚的逃兵?这话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但他的理由很充分——狗之大,后备箱塞不下。
于是,乔舟开车载梁鹤深和妹宝,阮多宝开车载阿黄,四人一狗一起去北城,中途休息,妹宝换到阮多宝车上。
兄妹俩最开始无话可聊,车里太安静,阮多宝默默打开音乐播放器,随机到的都是粤语歌,从张国荣,到陈奕迅,从陈慧娴,到谢安琪……
副驾驶的车窗开着一半,有嘈杂的风声灌入,高速路上,车速很快,阮多宝不敢分神,只有余光瞄到妹宝纷飞乱舞的发,挟着一股洗发水的馥郁花香,她坐姿慵懒,望着窗外,不知不觉跟着音乐哼唱:
“忘掉砌过的沙,回忆的堡垒,刹那已倒下,面对这浮起的荒土,你注定学会潇洒,阶砖不会拒绝磨蚀,窗花不可幽禁落霞,有感情就会一生一世吗?又再惋惜有用吗……”
阮多宝并不觉得妹宝忽然开始哼唱这首歌有什么别的用意,因为她会唱的粤语歌本就有限,而这首歌旋律动人,很容易引诱她跟着哼唱。
等她唱完,在下一首歌的舒缓前奏中,阮多宝腾出手调低了音量,顺带把车窗也升上去了:“跨过南方的地界了,北方的风太冷了。”
妹宝不置可否,封闭的灰色玻璃让风景变得黯淡,窗外的天际线由连绵的青山绿水过渡成了苍茫的雪景,她收回视线,平视前方笔直而冷灰的道路。
阮多宝问:“要睡一会儿吗?”
妹宝摇摇头,想到他的视线或许观察不到,于是说:“不困。”
阮多宝笑了下:“去看过孩子吗?”
没得到回答,他自言自语:“我去看过了,宝宝挺像大哥的,应该是亲生无疑,我那话说得确实过分,但你也知道,杨欢不是良人,我不否定她在她杨家确实
是个好女儿好姐姐,但在阮家,她不是好妻子,甚至不能算是个合格的家人。”
“……至于梁鹤深,有待考察。”
他话说得很直接,也不好听,但妹宝抿着唇,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对大人的事,她一直秉持不予置评的态度,而今忽然想起,她也是一个大人了,假如十八岁亦或婚姻可以成为一个分水岭,那她现在也有了可以对家事发表意见的资格。
但是,不想评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知易行难。
阮家门第不算显贵,但也不是草芥之辈轻易可以高攀的,并不是高低贵贱之别,而是教养品行问题,杨欢当初手举孕检报告向阮家索要名分,东西长在阮福宝身上,不管两人怎么扯上的关系,扯上了就是扯上了,阮家得担起这个责任。
然而杨家索要的彩礼堪称天文数字——三千万,还刚好卡着一个阮家咬咬牙就能掏出口袋的金额。
豪门嫁女也不敢如此猖狂,然而这种事,男方没有洁身自好在先,那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否则德行有亏,阮家受不起这种骂名。
彩礼给了,婚礼办了,本是一桩喜事,但不知对面如何运筹帷幄,这三千万反而把阮福宝套进了牢狱之灾,而杨欢怀孕,竟是一场骗局。
说实话,这真是狗血到家了。
阮家所有人,除了阮福宝,唯有妹宝没有对这位大嫂持有偏见,然而她换来的是什么呢?
“白眼狼!”阮多宝气得咧牙,忍不住骂,“阮福宝那傻缺早晚要被她玩死!”
妹宝不想接话,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接话了:“二哥,你别再掺和他们的事了。”
“大嫂这样,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阮多宝冷声哼笑:“她没有安全感是我们造成的吗?”
妹宝叹声气,知道这话题聊下去没有尽头,更没有意义:“总之你别管他们的事。”
阮多宝只是觉得委屈,想发泄,但没有发泄的理由,妹宝坐在车上,他也没办法把车速飙到死亡边缘的迈数上去。
“那你和梁鹤深呢?”话题又绕回她身上,阮多宝放缓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瞎,看得出来他确实在意你,你那么温柔聪慧、天真烂漫、明媚可爱,他那种在刻板规矩下板板正正长大的老古板,确实很难不被你吸引,但他对你,应该还是责任更多,现实很残酷,纯情的男人屈指可数,虽然他品性有保证,大概率做不出背叛婚姻、沾花惹草的事,但……”
“你不在意这一点吗?”
妹宝被夸得云里雾里,尤其那四个“板”字,说得好像梁鹤深高攀了她。
她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又听阮多宝接着又说:“哥的意思是,你还小,应该先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不是直接跳进一段相敬如宾但无聊透顶的婚姻。”
妹宝斟酌一下,说:“我和世叔,虽然算不得轰轰烈烈,但应该也可以做到细水长流吧!”
“不是,哥的意思是……”阮多宝咬咬牙,艰难地说,“你别把自己套进去了,人不可能永远年轻貌美,永远天真烂漫,他喜欢这样的你,是因为新鲜,以后不喜欢了呢?对你只剩下基于法度的礼节、尊重,你能接受吗?”
妹宝愣了下,良久,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ok!”阮多宝把着方向盘,指尖敲了敲,“这个问题对你而言确实有些复杂了。”
妹宝傻傻地“嗯”了声,看着前方的指示路牌说:“二哥,待会儿服务区休息一下吧,我要回去陪世叔了。”她说着就拿出手机,给梁鹤深发消息。
“……”有了丈夫忘了哥!阮多宝怀疑他说了半天,她是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放,余光瞄她一眼,最后把话说得非常直白露骨,“总之你记住,男人随便玩儿,千万别搞个孩子出来。”
妹宝偏头,无言地望着他:“……”她倒是想来着。
“你到底听见没?听见了就应一声啊!”阮多宝横眉冷眼,放大嗓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妹宝“哦”了声。
得,白说。阮多宝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机会跟梁鹤深那个老色胚仔细谈谈这件事。
第38章 第38章在冬去春来中重筑(52……
两辆车驶进服务区,妹宝跳下车,急吼吼钻上梁鹤深这辆,扑进他怀里,嘟着小嘴吻过来——mua一声。
梁鹤深在闭目养神,车里温度让人迷迷糊糊的,他感受到车门打开灌进来的冷风,感受到突然压进怀里的重量,感受到落在唇上的温度,刚睁开眼想抱她入怀,怀里空了,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巨响,车门关上了。
妹宝就像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男,眨眼间溜下了车——带阿黄去清理肠道。
乔舟愣在座位上,他跟梁鹤深快十年了,但主场在公司,很少处理老板私生活,眼下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再去看老古板的脸色——冷冷淡淡中透着点火火辣辣,无可奈何中透着点心花怒放,到底没忍住“噗嗤”一笑。
他怎么说来着,梁鹤深怎么可能不喜欢妹宝呢?这么可爱,这么热情,是个男人都会上头!
——啊呸,差点把自己坑进去。
梁鹤深瞄他一眼,目光如炬:“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舟解开安全带,举起两根手指:“梁总,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想。”
他开门下车,也去清理肠道,走前问梁鹤深要不要一起去。
怪怪的,像小学生课间相约一起上厕所。
“你先去吧。”梁鹤深懒懒回话,眼睛扫过便利店,又交待,“回来时去买点零食,买点女孩子爱吃的,但不要买那些垃圾食品。”
“……”乔舟在心里擦汗,女孩子爱吃的……那不都是垃圾食品吗?
乔舟很聪明,他不做这种送命题,他直接去找“女孩子”要答案,于是上了厕所出来,扫视一眼,瞄准目标,带着妹宝一起走进便利店。
最后两人一狗带了一大包零食出来,妹宝手里还拿着一支……冰淇淋甜筒?
没记错的话,她的生理期就是这几天了。梁鹤深瞬间坐直,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摸出手机给乔舟打电话,想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电话没接通,乔舟那傻缺抬眼看了下停车区,直接走回来。
便利店门口,阮多宝拿着两根热狗肠出来,盯着妹宝的甜筒,两人嬉皮笑脸交谈几句,妹宝又低头啃了几口冰淇淋,然后意犹未尽地跟他交换了一根烤肠。
乔舟敲敲车窗:“梁总,什么事?”
梁鹤深觑他一眼,皱着眉头,烦得不想说话。
妹宝吃过的冰淇淋,阮多宝接着吃,他们到底几岁,懂不懂避嫌守义,公序良俗?这跟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梁老头的关注点骤变。
吃喝拉撒休息了半小时,再等梁鹤深上了厕所回来,妹宝也坐回车上,继续出发。
车内很安静,因为之前梁鹤深在休息,所以连音乐也没有放。
妹宝刚开始是望着窗外发呆,但窗外风景实在苍茫,她看了会儿就没了兴致,于是开始吃零食,后来零食也吃腻了,又找乔舟,让他放点音乐来听。
乔舟笑问:“想听什么?”他腾出手去调音乐。
妹宝想了想:“盲盒模式吧,刚才在二哥车里听了一路的粤语歌,现在就听……”
“放点英文歌。”梁鹤深突然插话,目光悠悠看向妹宝,“可以练练你的英语听力。”
妹宝很无语,扭头看他,
像看一个十分无趣且扫兴的长辈。
乔舟低声一笑。
音乐响起,妹宝几乎是一句歌词都听不懂,这种状态下,音乐就是催眠曲,她的眼皮很快就挂上了千斤坠。
在彻底闭眼前,妹宝含含糊糊问:“世叔,我想睡觉了。”目光往下,意思很明确。
梁鹤深看她一眼,无奈地笑了,轻轻拍拍腿。
妹宝肆无忌惮地枕了上去,脑袋往里挤了挤,还抱住了他的腰,梁鹤深扯开毯子把她盖住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音乐仍在继续。
妹宝小幅度地动了下,梁鹤深跟着醒了,他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垂眸笑说:“醒了吗?正好这首歌里很多实用单词,你听听,看能说出几个来。”
“……”妹宝想立刻闭上眼睛,但她偏又是个,除非触及底线忍无可忍,否则一定会听长辈话的乖乖女,于是乎,她侧耳聆听,磕磕巴巴给出答案,“believe,相信,inside,在里面,heart,心,耶诶诶诶……soplease,baby!”
很明显,她开始破罐破摔了,梁鹤深哭笑不得地轻揉她脑袋:“你这样怎么上考场?”
“世叔,您不是钱多得用不完吗?”妹宝眨眨眼,理所当然地笑说,“您去给北城大学捐栋楼,就当日行一善,捐一赠一把我塞进去。”
“……没规矩!”梁鹤深轻敲她额头,“小小年龄就想着不劳而获。”
前面,乔舟忍不住笑,这可比风吹还提神醒脑,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老男人都喜欢找小女生了,这种不谙世事的、毫无心机的、清澈洁净的天真烂漫,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有种风抚帆动、泛舟小憩的愉悦。
妹宝揉揉额头,无奈道:“我也不想的,谁让您逼我!”
“……我哪里逼你了?”梁鹤深有些茫然,也有些忧郁,毕竟“逼”这个词确实不好听,他自认不是一个会强人所难的恶人。
妹宝就事论事,不满地嘟哝:“她唱得叽里呱啦谁能听明白?”
“确实,乍一听的确听不太清楚。”乔舟忍不住帮她一把,伸手把音乐调成单曲循环,“慢慢来嘛,多听几遍。”
梁鹤深笑了笑,语速缓慢而耐心:“avenues,道路,afraid,害怕,innocent,你!”
“你?”妹宝愣住,露出大惑不解的眼神,“你不是you吗?”
梁鹤深抬手刮她鼻梁:“innocent,天真的,幼稚的,i-n-n-o-c-e-n-t,记住了没?”
妹宝凉凉地叹口气,不想听二哥絮叨的代价就是回到这边来继续听梁鹤深絮叨,有什么区别吗?
她翻个身,企图从他怀里逃走,结果被梁鹤深一把抓住,还被他毫不讲理地揉进怀里:“跑什么,还没有教完呢。”
他的温润声线难得透出些强势,随着歌词滚动,缓慢却坚定的音节复述在耳边:“imburninglikeacannonballintheair,Crushingintowhoibelongto.”
等他说完,妹宝思维顿了下,讷讷地问:“是什么意思?您能用我听得懂的语言翻译一遍吗?”
“不能。”梁鹤深毫不留情拒绝,并说,“因为翻译会失真,也因为你总有一天会自己找到答案。”
妹宝愣在他温柔的注视下,直觉这是一场表白,含蓄的、内敛的,同样也是不可动摇的,仿佛爆炸轰鸣下坍塌的铜墙铁壁,又在冬去春来中悄然重筑,而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不可摧。
梁鹤深抬起视线:“乔舟,把音乐调回正常的播放模式吧,放点你们年轻人爱听的流行曲。”
乔舟听命照做,又莞尔:“梁总,您别总是那么老气横秋地说话嘛,说得您不是年轻人一样。”
梁鹤深笑笑,很认真地说:“和你们相比,我确实不算年轻。”
乔舟语塞:“……我就比您小两岁。”
梁鹤深较真道:“但你还是二字开头,我已经三十岁了。”
乔舟决定封住嘴巴。
妹宝重新躺回他怀里,望着他,突然说:“世叔,您十八岁时是什么样子的?”
梁鹤深思索一下,回答:“比现在年轻一些。”
“……”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但妹宝毫不计较地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好想看看十八岁的您啊!”
梁鹤深微微蹙眉,回忆了一下六岁的妹宝,一本正经地说:“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因为那时候我在念大学,而你还在念幼儿园,那会让我有心理负担,觉得自己切切实实是在犯罪。”
妹宝也决定封住嘴巴。
天色渐暗,轿车在路口下道,去附近小城休息一晚。
恰是个新秀旅游小城,酒店配置还没跟上,但民宿多,文艺、高级、平民的都有,虽然赶上春节,但这个季节风景萧瑟,人烟不算稠密。
乔舟清楚梁鹤深的习惯,没犹豫,直接定了一家,再花点钱,让老板把床上用品、洗漱用品全部替换成全新的。
安排好住宿,安顿好阿黄,再查美食攻略。
阮多宝打开App查美食榜单,乔舟则是直接搭讪前台美女,问她有无推荐美食,对方指了几家,对阮多宝的选择则是直摇脑袋。
“榜单上又贵又难吃,那都是忽悠外地游客的,本地人从来不去吃。”
“往东有家烤肉店,老板很实诚,不会坑游客,往北那家汤锅城我们聚餐常去,你们要去的话可以报民宿名,老板会打折。”
美女从柜台绕出来,带他们走到马路边,指了一个方向:“如果都不喜欢,喏,往前两百米,拐个弯,再直走,一直到路口就能看见商场,里面有个美食城,都是连锁店,味道和别的城市一样,价格也都是统一定价。”
乔舟谢过她,自己先去把几家店考察一遍,然后回来跟梁鹤深汇报,总结内容考虑到了每个人的饮食习惯,顺带还带回几瓶暖胃的热牛奶,几人再一商量,去了东边的烤肉店。
“梁鹤深给你年薪多少?有兴趣换个城市发展吗?”阮多宝当着梁鹤深的面撬墙角。
乔舟给他添上玉米汁,笑说:“嗨呀,阮先生,港都寸土寸金、高手如云,我去了站不住脚的。”
阮多宝抿口玉米汁,也笑:“你跟梁鹤深几年了?”
乔舟回答:“快十年了。”
阮多宝瞄一眼对面的梁鹤深,笑得有几分深意:“哟,那不短了,你毕业就跟他了?”
乔舟说:“更早,是刚念大学那会儿,梁总来学校招聘助理,我冒充毕业生,很冒昧地忽悠了下他。”
梁鹤深弯眸浅笑,并不介意乔舟的说辞:“我倒是从未看出你觉得自己当时很冒昧。”
阮多宝来了兴致:“怎么忽悠的?”
这就太细节了,乔舟不愿意多说,他也担心梁鹤深不愿追忆往事,但抬头看向故事主人公,没有传递给他任何阻拦信号,而桌上,不仅阮多宝,连妹宝也目光炯炯很想听,于是豁出去了:
“我当时遇到些麻烦,一来想为自己谋退路,二来的确着急用钱,梁总当时是休假回国,刚开始学习处理公司事务,该是想培养属于自己的精锐部队,我嘛,一表忠心,二表决心……”
这段话说完,乔舟喝了口水,还要继续时,梁鹤深捡起镊子把烤肉翻了个面,烤架上滋滋冒油,再漫不经心地给他一记眼神:“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吃烤肉吧。”
“啊?”妹宝模样失望,“这不是还没进入主要内容吗?”
“主要内容是吃烤肉。”梁鹤深把烤好的猪五花放进她碗中,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而不是打探别人的隐私。”
乔舟笑了笑。
阮多宝听明白了,这其中有隐情,这墙角也轻易撬不走,也不再问具体的:“那你跟了他十年,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敢当着本人的面问这种问题,不愧是舅子爷。乔舟咽下烤肉,抹了下鼻尖,打哈哈敷衍过去:“什么样的人不好说,毕竟见仁见智,但梁总若是个坏人,我不至于能跟他十年。”
没用任何漂亮的形容词,但很有说服力。
阮多宝抬起筷子,默默吃烤肉,慢条斯理评了句:“味道不错。”
乔舟说:“看来这位厨师很有天赋,这蘸料还是刚才从网上现搜的,阮先生满意就好。”
除了可以任意添加的调料罐,每个人面前另有三份蘸料碟,比旁边桌子的客人多出一份,很明显,除了南北口味,还特意考虑了港式风味。
有这种细致和耐心,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阮多宝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什么时候厌烦梁鹤深了,就来港都找我。”
乔舟笑着举杯:“那就以茶带酒,先谢过阮先生了。”
一餐烤肉吃得其乐融融,到尾声时,阮多宝瞄向妹宝,看见她碟子里剩下的烤肉。
小姑娘好奇这好奇那,恨不得把各种调料都拌在一起尝尝鲜,味道当然是一言难尽。
阮多宝习惯性地抬碗递过去:“不爱吃的给我。”
阮家有不能浪费食物的家训,妹宝没多想,习惯性地把肉挑出来,却没料到被突然插进空中的筷子拦截,梁鹤深抢走烤肉,不做犹豫地放进嘴里。
妹宝愣住,阮多宝也愣住。
好冲的芥末味!梁鹤深艰难咽下,似笑非笑地说:“妹宝,节约食物是美德,但怎么能把吃过的剩菜丢给长辈呢?这样不礼貌。”
妹宝的关注点不在这方面,她眨了下眼,很懵地问:“您感觉还好吗?”
不太好!梁鹤深感觉自己把这辈子该吃的芥末都在刚才那一瞬间吃掉了,他忍泪笑笑:“味道有点奇怪,不过也是一种有趣的尝试。”
阮多宝放下碗,差点当场笑喷-
窗外飘起絮状雪花,往远处看,是鳞次栉比的矮栋别墅群,积雪的屋顶闪烁零星彩灯,楼下花园盖上了毛绒绒的白。
妹宝洗完澡,就着浴袍立在落地窗边,白色纱帘垂在地面,她透过未拉拢的一抹细缝欣赏静谧雪夜。
梁鹤深洗漱后,穿的也是浴袍,没料到她还光脚踩在地板上,室内开着空调,地毯也是全新的,很温暖,也很洁净,于是他蹙起的眉心,又很快松散了。
窗外大雪纷飞,夜色缤纷而朦胧,妹宝亭亭而立,长发垂顺宛若暗夜瀑布,莫名有种深沉之感——也许是被这民宿风格衬托出来的。
这家民宿,从外观设计到内饰软装,都是老板自己的格调,不过于简约,也不过于文艺,更偏向侘寂治愈风,民宿的底楼改成了小酒吧,并不是灯红酒绿、吵吵闹闹的那种,而是宁静优雅的调性,舞台上只有吉他手温柔弹唱,唱民谣。
几人回时,路过,驻足听了一曲。
女歌手声色沉静如纱,唱的是马良的《往后余生》,她很清楚自己的嗓音特色,也擅长发挥其优势,唱得媲美原唱,且唱出了一种坚定的信念感,弱化了民谣特有的沧桑。
现在,楼下音乐完全听不见,耳边宁静得只有加湿器细弱的雾声。
梁鹤深擦擦头发,径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妹宝,温声在耳边:“在想什么?”
妹宝没有想什么,完全是在放空自己,但他既然这么问了,似乎就需要给出一个答案,于是她抬头,头顶抵住他的胸膛,仰望着:“世叔,您想知道下午在车上,二哥和我说了什么吗?”
梁鹤深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想了想,语气清淡:“虽然我想知道,但你有不说的权利,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隐私,且,如果他说了我不爱听的,我能在人前装作不在意,可心里难免会对他产生意见,所以,你不用告诉我。”
他说得很平静,完全没有捏造心意的虚伪,但他越是这样,妹宝就越是想说:“二哥说,我应该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梁鹤深目光一顿,眨了下睫,抱着她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但面上仍是温柔含笑:“那你觉得,怎样才算轰轰烈烈?”
“我不知道,可能要在十里春风里欢笑,在狂风暴雨下痛哭,在万丈丹枫中奔跑,在大雪纷飞中……来一场热吻。”
话落,她转身,踮起脚尖,亲吻。
梁鹤深毫无准备,甚至不如说,他的心情被放在了大摆锤上,刚因升到顶端而沉闷窒息,就迎来一场茫然失重,然而,还是自然而然给予回应。
她在这方面空有斗志,没有天赋。
所以,这是年长之人的主场。
一场热吻加速了呼吸和心跳,同时把思绪和对话都按了暂停键,梁鹤深腾出心思,拉上窗帘。
伴随着少儿不宜的画面,两人跌回床上。
这个吻难舍难分,妹宝睁开眼,看不清梁鹤深的眼睛,她呼吸凌乱,也闻不见他身上熏入骨缝的檀木香,只有一股淡淡的须后水味,一阵一阵钻进鼻腔,像是柠檬蜂蜜柚子茶,带着清爽的酸甜味,掌心触碰到的,是一片细腻的滚烫,以及,那僵硬的背脊骨骼,如山。
浴袍里面,空无一物,两个人都是,浴袍外面也没有任何有用的遮挡,绳结一挑就开,手掌轻松溜进去,在彼此的轮廓和线条间流淌。
梁鹤深没有很克制,至少那个吻很急,好像一旦打破了他谦谦君子的设定,往后给她的,都将是让她无法逃脱、无法喘气的疾风骤雨。
然而疾风骤雨来去匆匆。
他手掌撑在枕头上,在一声叹息中停下动作,绵密的热吻和焦躁的呼吸同时撤离,除了剧烈起伏的胸膛、难以平静的气息以及某些硬挺的部位,他撤得非常洒脱。
梁鹤深坐在床沿,拨了拨湿润的额发,沉默一会儿,再抬手把头顶明亮的大灯关上,调弱光线时,目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白瓷瓶,还有立在其中的一束金色玫瑰,开得正是灿烂,也是这个房间唯一一抹亮色。
突兀,但突兀得很有情调——按捺不住某些冲动,就忽然暴躁地想把这家民宿买下来,毫无理由。
片刻,妹宝蹭过来,双臂揽住他肌肉劲瘦的腰,手掌不安分地往危险地带试探:“世叔,不继续吗?”
梁鹤深呼吸很乱,心跳也乱,他无奈垂眸,捉住她的手,转身过去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洒金的琥珀眼睛带着深沉笑意,嗓音是理所应当的沙哑:“别再招惹我了。你还要调养身体,再说,你生理期也快到了。”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下午那支冰淇淋,情绪消了大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啊!”妹宝莫名其妙地摇头,以为他还在担心她晕倒的事,“世叔,我真的没关系,我会晕倒,更多的是心理因素,我身体好着呢!”
梁鹤深无情地赏她一个板栗,起身去找吹风,边找边说:“那你也不能因为身体好,就在大冬天去吃冰淇淋。”再说她身体也不好,瘦得像只小猫,捏捏就能碎掉。
“啊?”妹宝躺回去,在软软的床上滚了两圈,再滚回床边,看他翻箱倒柜的侧影轮廓,“原来您在说这个,冰淇淋不就是应该冬天吃吗?冷到极致就是热,吃了冰,肚子里就能暖暖的。”
“……少胡说八道来忽悠我。”梁鹤深拿眼尾扫她。
还有一些话,非常不想说,因为说了就格外显得他是她刻板严肃的世叔,但又忍不住说,不然受委屈的人永远是他。
“以后吃不完的东西不可以扔给别人吃,家里人也不可以,你的哥哥们更不可以,老二老三现在还年轻,但他们未来都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们爱护你、宠溺你无可厚非,但这不是你们可以不顾分寸相处的理由,过度亲昵,会让彼此的另一半多心,你明白吗?”
梁鹤深说得很委婉,再加上他的声音缓慢而温柔,还夹杂着旖旎未散的缠绵情欲,所以这话听起来并不十分刺耳。
妹宝闭上眼,小声嘟哝:“那您呢?”
梁鹤深说得理直气壮:“我当然可以!”
妹宝叹声气:“那您不是家里人?”
“……”梁鹤深继续理直气壮地说,“那能一样吗?我连你
都可以吃抹干净。”
妹宝睁开眼,坐起身,惊愕又欣喜地望着他,继而意味深长地微微笑:“世叔,我怀疑您在开小黄车,您在暗示什么吗?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门一直敞开,我随时欢迎您的到来哦!”
梁鹤深回头,以恳求的口吻说:“你真的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漫画了。”
妹宝钻进被子,哈哈大笑。
第39章 第39章想要……
梁鹤深全当没听见,他在找吹风机,最后看向窗边那个薄薄的小桌几。
他走过去,拉开。
吹风机旁边,赫然躺着空调遥控器,以及……梁鹤深眼皮跳了跳。
这说明,刚跑进房间就急吼吼打开空调的妹宝,一早就看到了,难怪她莫名其妙对他就是一通撩,还什么十里春风、狂风暴雨……为数不多的智慧全用在这上面了。
这一刻,梁鹤深从头到脚爬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扭头看妹宝,她把被子拱成一座雪山,只露出一张白净小脸,圆亮漆黑的眼睛熠熠闪光。
他揉揉眉心,默唱国歌心如止水地走过去,把人拎出来,吹头发。
风声汹涌,心情起伏。
梁鹤深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多亏妹宝是真的天真、单纯,不然他的下场必定不会比阮福宝好到哪里去。
大掌拨乱长发,水分跟着热浪蒸发,随之四溢飘散的,还有来自洗发水的馥郁花香。
温馨治愈的房间,易使人困倦的甜橙灯光,宛若白雪铺就的地毯,还有崭新的被褥床单,以及床头柜上那朵玫瑰,在昏沉光影映照下,像梁鹤深的眼睛,沉敛,但依然光芒闪烁。
妹宝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他怀里,由他拨乱自己的头发,这样一个夜晚,如果不做些什么,好像很可惜?
她心思微妙,抬起头:“世叔,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梁鹤深关掉吹风:“你说什么?风声太吵没听清楚。”
妹宝没有重复提问,她觉得就算不问,梁鹤深也会考虑这些,然后做好安排:“我睡不着,想看部电影。”
梁鹤深往床边看,看见和吊灯浑然一体的投影仪,大床前,还有投影仪的幕布,手掌再揉揉头发,暖烘烘的,已经没有湿润的手感了。
他收起吹风放在床头,又捞起手机看了眼,实在没有拒绝的必要:“想看什么电影?”
妹宝嫣然一笑:“选选呗,爱情片可以,喜剧片可以,或者恐怖……”
“不准!”梁鹤深打断她,“恐怖片不可以。”
妹宝咧嘴笑:“您是害怕吗?”
梁鹤深不理她,走去打开幕布,妹宝也挪去床边开投影仪,然后拿着遥控器选片。
万事俱备后,梁鹤深关掉外面的灯,只留一盏廊灯和床头灯,然后回到床边,脱掉假肢进入被窝。
今天走得不算太多,但坐得挺久,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腰后,揉了揉,然后再钻进被子里按摩残肢——这原本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课,并且今天不太能等到妹宝睡着后再偷摸进行。
其实,妹宝已经习惯了,在家里有单独的房间,现在在外面,没有那样的条件,但她不会擅自去看他,所以眼睛直勾勾盯着幕布,认真选片。
可是电影没什么好选的,民宿只提供了几部经典的系列电影:《变形金刚》、《侏罗纪世界》、《哈利波特》、《暮光之城》、《驯龙高手》、《神偷奶爸》,当然,确实也有惊悚题材的,比如《异形》、《生化危机》、《电锯惊魂》。
梁鹤深不准她看恐怖片,妹宝也不想看动画片,那就只剩下四部可以选,最后在《变形金刚》和《暮光之城》之间徘徊,得不出结果。
梁鹤深一边按摩,一边抬眸看她:“没有想看的?”
“我都看过了,《变形金刚》看过三遍,《暮光之城》看过四遍,世叔,您想看哪部?”她说着,忽然回过头。
被子下的动作因她的回眸而顿住,妹宝赶紧收回视线,喉中一哽,眼眶瞬间湿了,投影仪幕布就像打翻的颜料盘,五彩斑斓地糊成脏兮兮的一片。
她赶紧拨动遥控器,欲盖弥彰地打开了《变形金刚》,随机到了哪一部,看不清楚。
身后静了片刻,梁鹤深伸来胳膊揽住她的腰身,轻轻往后拖,同时掀开被子把她裹进怀里,又抓了抱枕塞在她的腰下:“选好了就掩好被子,靠在床头看。”
妹宝带着哭腔“嗯”了声,扭过头去,装作去放遥控器,再坐回床边时,梁鹤深手掌探过来,捏着她的下巴扳正。
落入眼底的,是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妹宝的眼睛是深黑色的,很深,简直是两颗明晃晃的黑曜石,如今洒了水光,就更加莹亮。
“哭什么?”梁鹤深指腹过来,指尖微凉,缓缓温柔地摩挲过她的眼尾,“我有时候也会羡慕《变形金刚》里的主角,他们不管损坏成什么样,都可以被修复,而我只能这样了,妹宝,你要接受这样的我。”
妹宝哽咽着开口:“我接受的!我接受的!我喜欢您,不管您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梁鹤深低下头,落下一个轻盈的吻在她潮湿的眼尾,“我知道的,我相信的,也请你相信我,虽然我的腿修不好了,但一样也可以像变形金刚,保护你,照顾你,爱你。”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像国旗下的宣誓强调你对我的真心,因为那太沉重,不是一个正当花样年华,本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应该去承受的。”
“当然我也会努力,给你想要的那种,轰轰烈烈。”
妹宝扑进他怀里,眼泪决堤,奔涌而下。
她不想的,真的不想这样,但无论怎样克制,无论看多少遍,脑海里想多少遍,心里再做多少准备,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梁鹤深轻抚她的背安慰,从容说:“妹宝,我问你,如果我没有变成这样,你会来找我吗?”
“就算不是十八岁时,在二十岁、二十五岁,或者更年长一些,你会来吗?”
沉默须臾,妹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掺满雨后湿意的声音也闷在他的胸膛:“世叔,您值得更好的人。”
“这就是能量守恒定律?”梁鹤深温和笑了,“不过,你何以断定自己不是最好的人?就算从适婚年龄起算,我也等了你八年,你这样坚决的态度,似乎对我不太公平。”
妹宝也跟着笑了,雨后天晴,眼底的浓雾也跟着消散。
她仰头,不用梁鹤深动手,自己给自己擦掉了眼泪:“我也没办法,爷爷抹不开面子,说一定要等我年满二十,然后通知梁家,我实在看不上您,因为各种理由,要么因为您年龄太大,要么因为您惹草粘花不干不净,要么因为您凶狠毒辣并非良人……”
“等一下!”梁鹤深蹙眉打断她,“第一条我认,但另外的,对我而言岂非无妄之灾?”
妹宝嘿嘿一笑,无甚良心地又把锅甩给阮老爷子:“爷爷说,一个成功男人活到三十二岁,很难没有把柄,或者瑕疵,至少,肯定不会是全新的。”
梁鹤深哭笑不得,尤其对她的措辞,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关键他还能秒懂,这就很尴尬了。
“好吧,前两项我确实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否认。”把柄或者瑕疵什么的,毕竟人无完人。
梁鹤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捧起妹宝的脸,再次亲吻她的额头、眼角,惹她闭眼想逃时,他又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但最后一点我可以保证,我是全新的,从身体到灵魂,都是。”
这话无论是真是假,都太温柔,也太让人心动,又或许是被他慢条斯理的亲吻勾引出来的,妹宝有些心慌意乱,心脏砰砰要蹦出嗓子眼,她忍不住挨挨蹭蹭地攀爬到他身上去,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凝视那双因为过分纯情而显得异常漂亮的眼睛:“做/爱吧,世叔,您应该任性一些,才能让您承诺的‘轰轰烈烈’稍稍有些可信度。”
梁鹤深脊背一僵,默默把手从她腰后曲线上收回,挪了挪脸庞:“不要!还有你以后不要说这种……”
“露骨之言”还没说出口,声音被她猛砸过来的嘴唇堵上了,堵了会儿,也不做什么,就是这么僵硬地堵着。
两人眼对眼。
妹宝试探着把手伸进他的衣服,再往下游走,梁鹤深伸手拦截,但实属虚张声势,她抛出一个妩媚蛊惑的眼神,给他一个
台阶:“世叔,我想您了,我想要。”
梁鹤深大脑宕机一秒:成全她,他还是人吗?拒绝她,他还是男人吗?
浓重欲念死灰复燃。梁鹤深咽咽嗓,拽着她的胳膊托着她的腰肢,把人掀翻在被窝,亲吻下去。
——毫无疑问,在做男人和做人之间,他选择了不做人。
一番身体交流后,电影也播过一半了,妹宝靠在梁鹤深怀里,懒懒地看幕布,他的手绕在她的腰间,温温柔柔地揉捏:“去洗洗?”
“……明天再去。”妹宝是真的困了累了,上下眼皮一碰,就粘上了。
梁鹤深搡搡她,哄诱道:“别懒,现在去,民宿的环境始终不比家里。”
“我不要!”妹宝从他怀里溜走,翻个身睡觉。
梁鹤深拿她没办法,只能掀被下床穿假肢,去打水来给她擦洗身体。
一番折腾回到床上,妹宝已经彻底入梦,梁鹤深侧眸看着她的睡眼,静静看了会儿,然后俯身在她耳边,指腹摩挲着她耳后洁白的嫩肉,声音放至最轻最轻:“妹宝,回民宿时听到的那首歌,在唱我,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么,请你爱上我吧!我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是你,往后余生,我只要你。”
第40章 第40章一夜一盒?
雪后天晴,气温低,但天空明净,亮得耀眼,窗帘遮住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冷冽日光,妹宝睡到九点才自然醒。
乔舟来送早餐时,正巧碰见阮多宝遛狗返回,路过时脑袋往这边一偏,抬指抹了下鼻尖,牵狗直接挤进来。
室内开着空调,窗户只余一条小缝透气,不可避免还弥漫着一股淡之又淡的温存味道。
阿黄一进门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阮多宝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抽纸巾给它擦脚丫,一边擦一边往垃圾桶里瞅,那神色庄重又隐含怒火,像极一个抓对象出轨的怨偶,企图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慢悠悠搞定后,再解开牵引绳,阿黄跑去卫生间找妹宝,阮多宝则径直往窗边走,斜乜着坐去窗边拆早餐包装袋的梁鹤深,目光审视意味很重。
还没来得及盘问什么。妹宝笑盈盈地带着阿黄走过来,把窗帘拉开,被日光打得眯了眯眼:“二哥,你看,北方的天好亮!”
“那怎么了?”阮多宝坐进沙发,阿黄跟着靠过去,后腿一蹬上了沙发。
梁鹤深微微蹙眉,但也只是扫过一眼,然后淡然地收回目光,把早餐规规整整摆出来。
“亮堂堂的,满眼洁白世界,不觉得心情愉悦吗?”妹宝坐到梁鹤深对面。
“不觉得。”阮多宝懒洋洋地葛优躺,还翘起二郎腿,手掌揉着狗头说,“你是呼呼大睡心情愉悦了,我八点就出门遛狗,这冰天雪地的,我就慢了那么一步,那个屎粑粑,粘在冰雪上,拔都拔不掉,冷倒是其次,我人差点尴尬没了。”
妹宝:“……”
梁鹤深:“……”
“你以后可都要自己遛狗了,试过一次就知道愉不愉悦了。”
阮多宝耷拉着眼皮,优哉游哉地说:“总不能指望你世叔去遛狗吧?阿黄这个头摆在这里,保姆怕不怕是一回事,带出去能不能管住它又是另一回事,当然啦!你如果受不了,打个电话,哥哥随时来接你,港都瑰丽璀璨的城市风景也不比北城差,当然啦!男人也一样,不!比!北!城!的!差!”
说完,他还笑了笑,意犹未尽的样子。
妹宝在吃煎饼果子,没办法打断他,默默听完,倒不是不肯吃苦,只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确实有点打鼓,抬头,偷偷瞄一眼梁鹤深。
他毫不在意阮多宝口吻里的轻蔑,坐姿端正,端个纸碗,小勺从容勾起白粥,无声地喝了小口,永远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形容,那眉眼带笑,又让人觉出几分松弛,视线慢慢抬起,声音也慢:
“阿黄有专人照料,佣人也可另请,你现在重心是学习,不要因阿黄耽误时间。”
妹宝听话点头,继续吃煎饼果子。
早餐吃完,各自收拾行李,梁鹤深和乔舟一起去柜台核对消费项目,结账。
前台阿姨把账单打出来,递给乔舟:“您核对一下,额外消费有四份早餐、两包薯片、一包香烟、专车服务,然后还有酒吧消费,烈焰情人和阮先生另点送人的六杯狂野玫瑰……您还需要补……”
“等、等一下!”阮多宝就像是突然想起退房要核对账目一样,急冲冲跑过来,“我!我自己来付!”
真是尴尬死了!尤其梁鹤深注视他的眼神,本来不想解释,但端着舅子爷的身份,阮多宝一边摸手机一边大言不惭地说:“那怎么了?我就聊聊天又没做什么!我就不信你去酒吧不请美女喝酒?”
梁鹤深无甚波澜地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去酒吧。”
“……”阮多宝瞥他一眼,点开二维码。
这是在北方,又临近北城,梁鹤深做东,就绝对不会有别人结账的说法,乔舟理所应当地抢先付了款。
前台打发票时,梁鹤深想起什么,又补充:“206房间需要额外支付一笔清洁费。”
前台“啊?”了声,仔细查了下备注说:“房间里所有床单、被褥和地毯都是您自备的,所以不需要扣清洁费。”
“小狗跳上沙发了。”梁鹤深指了指坐在等待区逗狗的妹宝和憨傻的阿黄,“你可以让清洁阿姨检查一下208和206两个房间。”
“哦,这样,您稍等。”前台笑了笑,拨出电话。
阮多宝再次瞥他一眼,眼睛里写满戏谑的“哎呦喂,清高啊”六个大字。
前台挂掉电话,又温和含笑地看着两人:“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了,确实有些污渍,需要额外再付一笔清洁费,另外,206房间消费了一盒By套,刚才阿姨才检查到,所以还需要补……”
梁鹤深在计算器的冰冷音节中凝固。
阮多宝扭头,目光歘一下瞄准他。
乔舟赶紧点开二维码:“我来我来。”
所谓风水轮流转,梁鹤深此时只觉懊恼,他应该在阮多宝抢来付款时,闭眼装瞎,更应该在前台忽略掉清洁问题时,装作毫不知情,想必上帝会原谅他偶尔的不道德。
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免不了又要挨一场训了,好在有程奚音和周郁的嘲讽在先,他心态好到爆炸,已然能从容不迫欣然承受,于是微微俯身,垂眸做出谦恭姿势,准备聆听教诲。
阮多宝一张脸黑沉得像死人,剑眉拧了又拧,回眸看一眼傻乎乎还乐呵呵的妹宝,又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压低声音咆哮:“我说梁鹤深,你个狗东西别太离谱了,妹宝才多大年龄,一夜一盒?你显得你很能?”
梁鹤深无言以对,只能沉默是金。
回到北城,已近傍晚。
阮多宝心里有怨气,又不可能向妹宝发作,从泊完车到入户,一路都在对别墅环境评头论足、指桑骂槐:
“哟,深哥,你这前庭花园感觉还没我们家一个院子大呀!阿黄以后可有苦日子过咯!嘿嘿,转个圈都得撞屁股。”
“装修风格不行啊,暮气横秋的,你喜欢这款啊?好吧,是挺符合你整体风格的!但妹宝肯定不喜欢。”
“这鹅卵石路都硌脚,你不觉得吗?哦对!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感觉不到。”
阮多宝挠头,装模作样地笑笑。
妹宝跳过去拧他胳膊,又去捂他嘴巴。
梁鹤深:“……”
乔舟跟在后面,不敢说什么。
可怜萧老头本要装跛,结果冷不丁被傻大个阿黄吓得真扭了下,晕晕乎乎躲回去,说要缓缓,另外小白也跟他在隔壁,怕猫有应激反应,所以需要先带阿黄去别墅里面走走,留下气味,再让它俩慢慢接触。
进了别墅,乔舟代替萧老头去端茶倒水。
阮多宝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抬指敲敲厚实的牛皮沙发面,目光瞄过一大面通透的落地窗,看到后花园的全景,又看向旁边的博古架,上面摆着些字画、瓷器、复古小摆件——其实都是礼尚往来得来的,不知道价值几何。
等阮多宝酝酿好情绪,组织好措辞,阴阳怪气又开始了:
“深哥,你这后花园整得跟个墓地一样,这好看啦?北城连花都养不活吗?”
“那架子上是古董吗?我不太识货,不过是
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收起来,倒不是觉得这品味有点一言难尽啊,主要是阿黄它吧,调皮,你懂吧?”
“哎哟这沙发倒是不错,唯一不足就是有一股子暴发户味道。”
妹宝抬眼觑他,终于忍不住说:“二哥,你怎么了?失恋了?感觉你心情不好。”
“我恋都没恋,失什么恋!”阮多宝呛过来,但口吻还是宠溺的,“小孩子家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研究些花里胡哨、情情爱爱的东西。”
“那年前你朋友圈发的那个美女姐姐是谁?”妹宝挪去他身边坐着。
阮多宝摸摸下巴:“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我能看上她?玩玩咯!”
说完,又觉得不对,这种话跟妹宝讲,有点玷污她纯洁心灵的意思,于是又改口:“我图她年轻漂亮,她图我帅气多金,各取所需,男女关系,露水情缘,都当不得真。”
“妹宝,哥哥跟你说,就连哥哥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善良的男人,扪心自问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渣男,所以你可千万不能信了男人那花言巧语的一张嘴。”
阮多宝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还拿眼瞅瞅梁鹤深,意有所指。
梁鹤深倒是平平静静,只望着后花园,像在发呆,恍若完全没听见他俩对话。
阮多宝在梁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启程回魁城。
妹宝昨晚就缠他很久,一直劝他留在北城,等过完年,拿公司事务做借口,直接回港都,阮多宝没妥协,再说打架一事没和解,他还得回去蹲局子呢!
妹宝也不轻易放弃,临行前蹿上他的车,又劝。
“行了,我也缓过劲儿了,顶天立地的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一直做逃兵,我今年逃了,明年呢?节假日呢?再也不回巧梨沟了?不要你?不要爷爷了?”
妹宝不说话。
“我回去道个歉认个罚,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还好小侄儿健健康康的,我心里也没那么堵,也没那么对不起大哥,大嫂怨我就让她怨吧,她总不至于让我颜面扫地磕头认错吧?”
“二哥……”
阮多宝伸手揉揉她的发顶,撵她下车:“哥哥没事儿,这件事千错万错你都没错,你是做了好事的天使,别自责委屈,下车吧!你再赖下去,我就带你一起走了。”
妹宝依依不舍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拧开车门,又转头:“那你路上小心,不要疲劳驾驶,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知道了,保证安全抵达!”阮多宝笑了笑。
轿车远去,消失在白雪皑皑的风景线里,妹宝还望着那个方向,好像再望几眼,车就会回来似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