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染青山客 作品

第219章 为什么?(第2页)

“不是还不清的问题。”小兰端着茶走过来,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热水溅出杯口,“是你从来没把她当成活生生的人!你只看到她能做解药,能分析组织的线索,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递上关键证据,却从没问过她‘累不累’‘怕不怕’‘疼不疼’!”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你知道她在实验室晕过去多少次吗?知道她为了调中和剂,自己试了多少种过敏试剂吗?知道她每次跟你说‘还不行’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吗?”

柯南缩在沙发角落,偷偷拉了拉新一的衣角。他知道小兰说的是实话——他见过洛保实验记录里那些触目惊心的副作用报告,见过她藏在床底的止痛药瓶,

见过她对着父母的照片默默流泪。可那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变回去”“抓出凶手”“保护小兰”,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那时候……”新一试图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得可笑。

那些所谓的“急着回来”“怕你担心”,在洛保无声的牺牲面前,都成了自私的借口。

“你那时候只想着自己!”园子猛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洛保把你当战友,你把她当解药制造机!要不是她命大,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高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说‘欠她的’?我要是洛保,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园子!”小兰拉住她,声音却带着哭腔,“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园子甩开她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你以为洛保上次发烧到39度,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帮你查那个跨国犯罪集团的线索!她瞒着所有人,自己扛着,就是怕你分心!结果呢?你倒好,还在催她快点做解药!”

新一的脸白得像纸,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洛保发烧那天,自己确实用变声器打了电话,语气里满是对线索进展的催促,甚至没听出她声音里的虚弱。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快了,再给我一天”,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

“小兰说得对,”他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彻底的绝望,“你没办法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疗养院的玉兰花还在开,洛保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在草坪上散步。远处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跑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小兰,粉色衬衫被风吹得扬起,手里还紧紧攥着个饼干盒子;园子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洛保你这个混蛋”,眼眶却红得厉害;而那个穿着小学生制服的男孩,正努力迈着小短腿追赶,脸上带着焦急又愧疚的神情。

洛保忽然笑了,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她抬起手,想擦擦眼泪,手腕上的红叶手链却在阳光下闪了闪,像在回应着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点哽咽,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温暖。

小兰跑到她面前,蹲下身,把饼干盒子塞进她手里:“步美他们说,要等你回去一起吃。”

园子在旁边抹了把脸,骂道:“哭什么哭!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偷偷跑回洛溪,把我们全忘了?”

柯南(或者说新一)站在轮椅旁,仰着脸看她,小声说:“对不起,洛保。以前……是我不好。”

洛保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胸口那点钝痛彻底消失了。她打开饼干盒子,里面的樱花饼干还带着温热的香气。她拿起一块递给小兰,又递了一块给园子,最后把最小的那块递给柯南。

“饼干很好吃。”她笑着说,阳光落在她脸上,把鬓角的碎发染成了金色,“我也想你们了。”

远处,贝尔摩德靠在车边,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她掏出手机,给明美发了条信息:【人接到了,比想象中精神点。】

疗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里,突然混进了油菜花的清香。洛保正被小兰推着往电梯口走,轮椅碾过地砖的声音戛然而止——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着棉布裙的女人,手里攥着个绣着玉兰的布包,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姐姐。

“姐姐……”洛保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花瓣,指尖的樱花饼干“啪嗒”掉在地上。

明美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姐姐的掌心带着菜园泥土的温度,指腹上还有新磨的薄茧,却把她冰凉的手指裹得严严实实:“傻丫头,不是说等我来接你吗?怎么瘦成这样?”

话音刚落,明美的身后走出个中年男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鬓角有些斑白,眼神却锐利得像鹰——是阿彦叔叔,爸爸当年最信任的学生,也是在组织卧底时,唯一知道爸爸真实身份的人。

洛保的呼吸骤然紧了紧。她记得小时候,阿彦叔叔总把她架在肩膀上,带她去研究所后面的山坡摘野草莓;记得组织清洗卧底那年,是他连夜把她塞进货车车厢,塞给她一把刻着“保”字的小刀,说“活下去,你爸爸的研究不能断”。

“阿彦叔叔……”

阿彦没说话,只是蹲下来,用粗糙的拇指擦去她脸颊的眼泪。他的动作很轻,眼神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疼惜,有愧疚,还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的人让空气瞬间凝固。赤井秀一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却还是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大概是来送什么东西。

“你还敢来?”阿彦猛地站起来,拳头带风,结结实实地砸在赤井秀一脸上。

闷响在走廊里回荡,赤井秀一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没还手,只是抬起头,眼神沉沉地看着阿彦:“我知道你恨我。”

“恨你?”阿彦的声音像淬了冰,“我恨不得杀了你!当年你跟明美说什么?说任务结束就带她们姐妹走!结果呢?你利用她的感情,盯着宫野家的研究,连她唯一的妹妹都护不住!”

他指着洛保轮椅上的毛毯,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看她!为了给那个侦探做解药,自己在实验室晕过去多少次?为了查你留下的那些烂摊子,现在连路都走不了!这就是你说的保护?”

明美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阿彦哥,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阿彦猛地回头,眼眶通红,“你就是太心软!当年要不是你拦着,我早把这小子的腿打断了!你知道洛保为了护着你,把你的录音带埋在油菜花地里吗?她怕你知道真相后难过,自己扛着所有事,连恨都舍不得恨!”

赤井秀一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洛保,女孩正低着头,手指抠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上次在杯户医院,透过窗户看到她趴在实验台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旁边散落着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想起贝尔摩德发来的照片,她蜷缩在病床上,怀里抱着明美送的布偶熊,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她是宫野明美唯一的妹妹。”阿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疲惫,“是你爱人用命护着的人。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为了你那该死的任务,把她逼到绝路?”

走廊里的风卷起明美布包里掉出的油菜花,花瓣粘在赤井秀一染血的嘴角。洛保忽然抬起头,看着他轻声说:“阿彦叔叔,别打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他没逼我。”洛保看着赤井秀一,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做解药是我自己的选择,查组织线索也是。姐姐说过,爸爸的研究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复仇的。”

“你这死丫头……”阿彦气得发抖,却在看到她眼底的固执时,突然泄了气。他想起宫野博士临终前说的话:“阿彦,我这两个女儿,心都太软,以后拜托你多照看。”可他终究还是没护住。

明美走过来,轻轻拉住阿彦的胳膊,又看向赤井秀一,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秀一,你走吧。洛溪的油菜花快谢了,我们要带小保回家了。”

赤井秀一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放在洛保的轮椅上。“这里面是……你父母当年藏在研究所的资料备份。”他的声音沙哑,“我找了很多年。”

洛保没看那个盒子,只是望着窗外飘落的玉兰花瓣:“谢谢。但我现在不需要了。”

她抬起头,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她脸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我爸爸是国际刑警,也是研究员。他研究Aptx4869,不是为了制造毒药,是想治好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我妈妈说过,科学的意义是守护,不是毁灭。”

赤井秀一的眼神猛地一颤。他从没听过这些——组织的资料里只写着宫野夫妇是“疯狂的科学家”,却没人知道他们的研究背后,藏着这样温柔的初衷。

“所以,”洛保看着他,嘴角勾起个浅浅的笑,“你的任务结束了,我的研究也该换个方向了。我们都该往前走了,对吧?”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阿彦看着洛保,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你这性子,跟你妈妈一模一样。”

明美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樱花饼干,吹了吹上面的灰,递到洛保嘴边:“还能吃吗?小兰烤的,香得很。”

洛保咬了一小口,饼干的甜味混着眼泪的咸味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场景——姐姐把掉在地上的糖果捡起来,吹了吹递给她,说“小保吃了就不疼了”。

赤井秀一转身往电梯口走,背影在走廊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孤单。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声音很轻地说:“洛溪的春天……很美。”

没人回应他。

小兰推着洛保往相反的方向走,明美和阿彦跟在旁边,低声说着洛溪的油菜花田该除虫了,说着镇上的老茶馆新来了位说书先生。洛保靠在轮椅上,听着这些琐碎的对话,忽然觉得胸口的钝痛彻底消失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挡住了身后的一切。洛保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手腕上的红叶手链和姐姐的布包缠在一起,晃出细碎的光。

她知道,阿彦叔叔的拳头里藏着二十年的愧疚,赤井秀一的沉默里裹着说不出的歉意,姐姐的温柔里藏着没说出口的疼惜。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姐夫,”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赤井秀一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帽檐下的眼神沉沉的,像藏着片化不开的海。

“如果我做不出永久性解药,”洛保的目光很静,像落在湖面的雪,“你会让我死吗?”

明美的呼吸骤然停住,下意识地攥紧了洛保的手。阿彦的拳头又捏了起来,指节发白,却被明美用眼神按住了。

赤井秀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会。”

“不会?”洛保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那你之前在车上对我说的话,忘了吗?”

她微微前倾身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你说,我的价值,就是研究解药。”

那句话像根冰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扎进心里。那时她刚从组织的追杀中逃出来,躲在阿笠博士的地下室,三天三夜没合眼,眼前的试剂瓶都在打转。赤井秀一就是在那时找到她的,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用那种近乎冷酷的语气说:“宫野志保,你的价值不止于此,但现在,解药是唯一的筹码。”

“因为你这句话,”洛保的声音发颤,却固执地看着他,“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十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姐姐活着,以为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想起那十天的日子——应急灯的光惨白如鬼,冰箱里的面包硬得像石头,她却一口没吃。培养皿里的细胞死了一批又一批,实验记录上的失败次数从“第73次”写到“第109次”,她的指甲因为反复抓挠头发而断裂,手腕上的针孔密密麻麻,像爬满了细小的虫子。

“我挺糟糕的,对吧?”她自嘲地笑了笑,“亏他们还叫我天才,可我就是做不出来。”

赤井秀一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想起闯进门那天的情景——女孩蜷缩在实验台底下,怀里死死抱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试剂瓶,嘴里反复念叨着“还差一点点”,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