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用命去赌
次日清晨,洛保推开门下楼时,晨光正透过小区的梧桐叶洒在地上,碎成一片斑驳的光点。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她的脚步就顿住了——那个穿白色衬衫的德国男人正站在花坛边,手里捏着杯热咖啡,显然等了很久。
“又是你”洛保的声音平静,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咖啡上,那杯子上印着小区便利店的标志。她切换成德语,“就这么执着吗?”
男人转过身,蓝眼睛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明亮:“weileraufsiewartet.(因为他在等您。)”
“我去了可能回不来。”洛保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自嘲,“您说我是天使,可我觉得自己不是。您口中的‘银面’,应该是美国那边的人吧?是你们那边的头目?坏蛋的头目?”
男人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siewerdenihenk?nnen,wiedaals.(您能救他的,就像当年一样。)”
“您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洛保打断他,德语的词句带着疏离,“我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真的。”
“AlssiejapanalsAihaibarawaren...(您在日本以灰原哀的身份生活时……)”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沉痛的回忆,“siewolltenihen,konntenesabernicht.siestenzehen,wieer...(您想救他,却没能做到。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洛保的指尖猛地发冷,脑海里闪过实验室的绿光,还有某个少年倒在血泊里的模糊身影。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erwarnichtihrLiebster,aberefreund.(他不是您的爱人,却是您的朋友。)”男人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恳求,“jetztbrauchtersie.(现在他需要您。)”
“我现在在家里,您不怕我家人发现您吗?”洛保的目光扫过周围,晨练的老人已经陆续下楼,“因为我不想去,您帮我去不成吗?”
男人却摇了摇头,语气突然强硬起来:“ichbhier,usiezuholen.obsiewollenodernicht,siesengehen.(我既然来了,您不想去也得去。我能找到您,自然也有办法让您去。)”
洛保皱眉,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hiergibtesuberwagskaras.habensiekeeAngst,ezuwerden?(这里可是有监控的。您不怕被别人发现?)”
男人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某种笃定:“habensienichtberkt,alswirgesternAbendkontaktkan...(您没发现吗?昨天晚上我们接触的时候……)”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中年男人从单元楼里走出来,立刻切换成生硬的中文,“entschuldigung,fr?ule.woistgeb?udeb,stock2-3?ichsuchejeanden.(对不起,小姐。b栋二三楼怎么走?我找人。)”
洛保看着他瞬间切换的神情,心里了然,也用中文回答:“直走左拐第三个楼就是。”等中年男人走远,她才重新看向他,用德语冷冷地问:“derjenige,densieerw?hnen,istihrLiebster,nichtihrfreund,oder?(您说的那个人,是您的爱人吧?并不是您的朋友,对吗?)”
男人握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颤,褐色的液体溅在白色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痕。他没否认,只是抬起头,蓝眼睛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eristallesfurich.(他是我的一切。)”
洛保沉默了。晨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起昨晚姐姐揉她头发的温度,想起小兰递过来的姜汤,想起赤井秀一调亮的灯光——那些温暖的瞬间,与男人口中的“鬼屋”“银面”“灰原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需要时间。”她终于开口,用的是中文,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是考虑去不去,是考虑怎么去。”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dankeihnen,dr.Luo.(谢谢您,洛医生。)”
“别谢得太早。”洛保转身往小区门口走,“我有条件。第一,在我准备好之前,您不能再出现在这里,更不能接触我的家人。第二,把您知道的关于‘银面’和那个‘鬼屋’的所有信息,整理成文字给我。第三……”她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单元楼的方向,“我需要知道他现在具体的状况,用最详细的医学报告。”
男人立刻点头:“ichwerdeallesvorbereiten.(我会准备好一切。)”
洛保没再说话,径直走出小区。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知道,从答应考虑的那一刻起,平静的生活就已经被打破。但这一次,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用冰冷包裹自己。
路过便利店时,她进去买了份早餐,付钱时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美国某实验室的新闻。画面里一闪而过的红砖建筑,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栋楼,和男人给的照片上的“鬼屋”,长得很像。
傍晚时分,公寓里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洛保刚走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人——洛溪正和工藤有希子在厨房门口说笑,赤井秀一靠在阳台门框上翻着报纸,工藤优作坐在沙发上修改稿件,二舅和表哥则在逗小安玩积木。
“保保回来啦?”小兰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洛保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捏着背包带,突然觉得这个决定或许该早点说。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中央,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才缓缓开口:“姐,小兰,姐夫,二舅,表哥,有希子妈妈,优作爸……我过段时间要出去一趟。”
洛溪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出去?去哪儿啊?是医院组织的进修吗?”
“不是,是之前收到的邀请函。”洛保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果盘里,那里摆着她昨天念叨想吃的草莓,“柏林中医药学会发来的,去年就邀请过我,一直忙着国内的事没答应。前几天他们又发了消息来,总这样推托好像不太好,所以打算去一趟。”
工藤有希子放下手里的打蛋器,金色的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柏林?是德国的柏林吗?那可太好了!我在那边有朋友,要不要帮你联系住处?”
“不用麻烦有希子妈妈,”洛保连忙摆手,“他们会安排住宿的,说是参观交流为主,不会太麻烦。”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一个人去,你们放心,就是去看看他们的中医药研究,不会乱跑的。”
二舅从沙发上直起身:“一个人去啊?那可得注意安全。德国那边我去过,地铁里人杂,晚上别单独出门。”
“知道啦二舅。”洛保笑了笑,“原本计划是两周,但如果那边有值得深入交流的项目,可能会延长,三个月或者四个月都说不准。”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氛明显安静了些。洛溪皱起眉:“这么久?你诊室的病人怎么办?明昊和夏宁两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我已经跟主任说过了,”洛保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两周会把手里的病历都交接清楚,后续可以远程跟进。而且医院会安排其他医生接手,不会耽误病人就诊的。”
工藤优作放下钢笔,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是单纯的参观交流吗?我记得柏林中医药学会去年确实发过一批邀请函,不过大多是业内资深专家,你能收到,说明他们很认可你的研究。”
“可能是之前发表的那篇关于中药配伍的论文被他们看到了吧。”洛保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就是去看看他们的实验室,交流一下诊疗经验,没什么复杂的。”
一直没说话的赤井秀一突然翻过报纸,目光落在她身上:“需要我帮你查一下那边的安全情况吗?柏林有些区域晚上不太安全。”
“不用了姐夫,”洛保避开他的视线,端起小兰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他们安排的住处离学会很近,都是商业区,应该没问题。而且我每天结束后就回住处,不会瞎逛的。”
小安举着积木跑过来,抱住洛保的腿:“洛保阿姨,你要去很久吗?小安会想你的。”
洛保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阿姨会给你寄明信片的,上面有柏林的小熊玩偶,好不好?”
“好!”小安用力点头,“我要最大的那个!”
工藤有希子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洛保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出去看看也好。你这孩子,总把自己绷得太紧,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她眨了眨眼,“要是遇到好看的德国小哥哥,记得拍照片回来给我们看呀,饭后,洛溪帮她收拾行李时,突然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驼色大衣:“这件你带上吧,柏林比咱们这儿冷,早晚温差大。”她叠衣服的动作很慢,“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单纯为了交流才去的。”
洛保的手猛地停住:“姐……”
“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洛溪把大衣放进行李箱,语气很轻,“以前你连出市开会都会提前一周跟我念叨,这次去这么久,却这么仓促。”她转过身,看着妹妹苍白的脸,“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只是有一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洛保的眼眶突然热了,她扑进姐姐怀里,闷闷地说:“姐,我可能……可能会遇到一些以前的事。”
“那就去弄清楚。”洛溪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却坚定,“但别忘了,不管你弄清楚什么,这里都是你的家。我们都在这儿等你回来,不管是两周,还是四个月。”
客厅里,赤井秀一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灯渐次亮起。工藤优作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威士忌:“你觉得她这次去柏林,是为了什么?”
赤井秀一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目光落在三楼亮着的窗户上:“不管为了什么,她需要自己走一趟。”
“那个德国男人,你查到了吗?”
“查到一些,”赤井秀一抿了口酒,“在柏林有合法身份,经营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但深层的背景很干净,干净得不像真的。”他顿了顿,“而且,他和‘那边’的人有过接触。”
工藤优作挑了挑眉:“看来这次的柏林之行,不会太平静。”
“我会安排人跟着,但不会让她发现。”赤井秀一的目光锐利起来,“至少要保证她的安全。”
楼上,洛保把那件驼色大衣叠好放进箱子,又在夹层里塞了几张家人的合照——有小兰抱着小安的,有姐姐和姐夫的,还有工藤一家在海边的合影。她看着这些照片,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或许前路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会遇到很多以前的事,但没关系。她不再是那个在“鬼屋”里用冰冷包裹自己的小孩了,她有想要守护的人,有可以回去的家,还有面对过往的勇气。
收拾完行李,洛保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加密邮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是那个德国男人发来的,只有一句话:“Allesbereit.(一切就绪。)”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关掉邮箱,起身走到窗边,“我走了姐!别送了。”洛保拖着行李箱站在单元楼门口,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洛溪想上前帮她提箱子,被她笑着躲开,“真不用,我自己能行。”
小兰抱着小安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到了记得发消息,柏林那边比咱们这儿晚七个小时,别熬夜跟我们视频。”
“知道啦。”洛保揉了揉小安的头发,小家伙攥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嘴里嘟囔着“阿姨早点回来”。她蹲下身抱了抱小安,又看向站在稍远位置的赤井秀一和工藤夫妇,“优作爸,有希子妈妈,姐夫,我走了。”
工藤有希子挥了挥手,眼里闪着水光:“记得拍柏林墙的照片给我看!还有啊,遇到困难别硬扛,给家里打电话。”
赤井秀一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目光在她的行李箱上停顿了一瞬——那箱子比平时出门时沉了不少,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洛保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小区门口的出租车。走到路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众人还站在原地望着她,像一幅温暖的剪影。出租车启动的瞬间,她别过头,眼眶终于热了。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柏林泰戈尔机场。洛保打开手机,第一条弹出的消息是洛溪发来的:“到了吗?落地记得报平安。”
她指尖顿了顿,回复:“刚到,放心吧。”
走出航站楼,柏林的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洛保裹紧了身上的驼色大衣,在约定好的位置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开车的是个陌生男人,举着块写着“雪莉”的牌子,字迹刻意模仿了中文的笔画。
她走过去,用德语低声问:“人呢?”
男人打开后座车门:“请上车,先生在等您。”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洛保刚坐稳,就看到对面的座椅上放着一份文件袋。德国男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他的最新检查报告,还有您要的资料。”
洛保拿起文件袋,指尖触到里面厚厚的纸张,突然问:“您打算让我怎么做?”
“先给他诊脉。”男人的声音透过后视镜传来,蓝眼睛里带着疲惫,“他这几天情况很不稳定,一直说胡话,只认您的名字。”
轿车驶离机场,穿过柏林的街道。洛保看着窗外掠过的欧式建筑,突然觉得这些风景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坐在车里,看着陌生的街景,心里装着沉甸甸的心事。
“您没告诉任何人我的真实目的,对吗?”她翻看着文件袋里的资料,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那个“鬼屋”的近照,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看着比记忆里荒芜了不少。
“没有。”男人的声音很轻,“您的家人以为您在参加学术交流,您的同事收到了您委托发送的明信片,一切都和您计划的一样。”
洛保的目光落在照片里的一扇小窗上,那里曾是她当年偷偷观察外面的位置。她合上文件袋,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国内的那些笑脸——姐姐的,小兰的,小安的……还有赤井秀一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却清晰得像在眼前。
“停车。”她突然开口。
男人愣了愣:“还没到地方。”
“我知道。”洛保睁开眼,语气平静,“我要去买束向日葵。”
男人不解,但还是在路边停了车。洛保走进街角的花店,选了一束开得正盛的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她付账时,老板娘用德语笑着说:“这花象征着希望,很适合送给重要的人。”
洛保抱着花走出花店,重新坐进车里时,空气里多了些花香。她看着那束向日葵,突然笑了——或许,不管是在国内还是柏林,不管面对的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走夜路。
轿车最终停在一栋隐蔽的别墅前。男人带着她穿过种满绿植的庭院,推开厚重的木门时,洛保闻到了熟悉的中药味。
“抱歉,我不认识你。”洛保睁开眼,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水,“但他说我跟你认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德国男人身上,“她是您的女朋友,还是您的妻子?”
男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蓝眼睛里涌上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释然:“siewareschwester.(她是我的妹妹。)”
洛保的指尖微微一顿。床榻上的女人似乎听懂了什么,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她的掌心,嘴里反复念叨着破碎的德语单词:“银面……实验……跑……”
“她一直在说这些?”洛保看向男人。
“从被救出来那天起就这样。”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的记忆停留在‘鬼屋’的最后一晚,您带着她们从通风管道逃跑,她为了帮您挡住追兵,被注射了过量的实验药剂……”
洛保的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道白光——通风管道里的铁锈味,身后传来的枪声,还有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推了她一把,说“快跑,我断后”。那些被尘封的画面带着刺痛感涌来,让她呼吸一窒。
她反手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别怕,我来了。”
“你妹妹叫什么?”洛保的目光重新落回床上的女人身上,她的脸颊深陷,却能隐约看出东方人的轮廓,“你不是德国人吗?她看起来……是华人。”
男人走到床边,轻轻拂开女人额前汗湿的碎发,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的疼惜:“siehie?L.(她叫树。)”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uterwares.(我们的母亲是华人。)”
洛保的指尖在女人的脉搏上停顿一瞬。林?这个名字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记忆里漾开圈圈涟漪——通风管道里,那个扎马尾的女孩曾笑着说:“我妈说是木字旁,要像树一样活着。”
“要我怎么救?”洛保收回手,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西药瓶,标签上的成分让她眉峰微蹙,“这明显是药物中毒引发的多器官衰竭,西医都束手无策,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几天后,雪莉……别走……”
“我不走。”洛保的声音放轻,像哄孩子一样,“我帮你把‘虫子’赶出去,好不好?”
男人拿着银针和艾草回来时,正看到洛保低头在林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原本躁动的林竟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些。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洛保拿起一根银针,在酒精棉上仔细擦拭:“我只能试试延缓毒素扩散,要完全解毒,需要找到当年的原始配方。”她的指尖稳定得不像刚才那个情绪波动的人,“你说‘银面’还在找我?”
“是。”男人点头,“他需要您完善药剂的稳定配方,树是他手里最后的活体实验样本。”
“被‘银面’的人抢走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懊恼,“但我知道他把那些战利品放在哪里——柏林郊外的古堡,他的私人收藏馆。”
洛保拔出银针,针尖沾着一丝黑血。她用棉片擦去血迹,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今晚带我去。”
“太危险了!”男人立刻反对,“那里守卫森严,而且……”
“没有时间了。”洛保打断他,指了指林的指甲,原本淡粉色的甲床已经泛起青黑,“她最多还能撑七十二小时。”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分成明暗两半。洛保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林,突然想起14岁那年在码头看到的日落,爸妈站在船舷上向她挥手,说很快就回来。那些被遗忘的承诺,那些未说出口的告别,此刻都化作某种力量,让她的眼神愈发坚定。
“准备一下。”洛保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好,“顺便告诉我,‘银面’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他和‘鬼屋’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银面’是当年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也是……您父亲的学生。”
洛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父亲?那个在洛杉矶办案时突然失联的国际刑警,竟和“鬼屋”有着这样深的牵连?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您是唯一能看懂那些实验数据的人。您父亲在您小时候就教您读化学方程式,实验室里的老研究员都说,您是天生的药剂师。”
“天生的药剂师?”洛保自嘲地笑了,“所以就该被扔进那个鬼地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她的目光扫过床上的林,“包括她?”
“当年您救了七个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您记住了通风管道的地图,我们早就死在爆炸里了。”
“今晚不去了。”洛保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我突然想起,曼陀罗种子需要特殊的炮制方法,贸然用会加速毒素扩散。”她指了指药箱,“先配些缓解症状的药吧。”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好,都听您的。”
“你出去”洛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柏林的夜风她背对着男人,
指尖在药箱边缘反复摩挲,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男人愣了愣:“您说什么?”
“我说,出去”洛保转过身,目光直视着他,“我要给她配药,需要安静。”
男人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温和掩盖:“我可以帮忙……”
“不用”洛保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在这里,我静不下心。”
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太干净了,干净得像精心打磨过的镜子,照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
这种完美让她本能地警惕——在“鬼屋”里待过的人,怎么可能还留着这样纯粹的眼神?
男人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在楼下等您,有事随时叫我
”他转身离开时,洛保清晰地看到他风衣口袋里的通讯器亮了一下,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房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洛保立刻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楼下的男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庭院的梧桐树下,拿出手机贴在耳边,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模糊。
“别信他……”林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别信谁?难道是别信眼前这个自称“妹妹守护者”的男人?
洛保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栋别墅早就成了暴露的陷阱
他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失去记忆的自己,甚至知道她在国内用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20岁回国后才取的,连医院的入职档案里都只写着“洛保”,从未提过“雪莉
他怎么会知道?
洛保猛地回头看向床上的树,突然意识到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可能被监控。
她不能让男人发现自己已经起了疑心,至少现在不能——她还没找到救林的办法。
她快步走到床边,想检查林的脉搏,
手腕却突然被死死抓住。
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眼神清明得可怕,完全不像中毒昏迷的人。
“树,你……”洛保的话没说完,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得向前倾倒。
树猛地抬起上半身,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唔!”洛保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却被树死死按在床头
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个濒临衰竭的病人。
“不可以,你清醒一点!”洛保偏过头躲开吻,声音里带着慌乱,
“我有爱的人!我们不可以!”
树却像没听见,滚烫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狂喜,还有近乎偏执的确认。她贴着洛保的耳畔,用破碎的中文低语:“你是……没认错……你就是雪莉……”
洛保的身体猛地一僵。
“17岁在实验室的天台,你说要带我们逃出去。”树的吻落在她的颈侧,带着不容错辨的熟悉感,
“18岁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知道你没死,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你认错……”洛保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抗拒,而是因为某种被揭开真相的震撼,她终于明白树眼里的执念来自何处——那是跨越生死的重逢,是劫后余生的确认。
林的吻渐渐温柔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怕碰碎了眼前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的指尖划过洛保的眉骨,轻声说:“我等了你十年,……不,洛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