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怕黑(第2页)

“张婶,”洛保走过去,把一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递给她,“医院在后街安排了宿舍,这是钥匙,您和其他阿姨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有空调有热水。”

张婶愣住了,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洛医生,这……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洛保帮她捡起拖把,“你们值得的。”她指了指远处的走廊,“那里有微波炉,晚上饿了可以热饭。记得锁好门窗,有什么需要就找护士长。”

张婶抹了把眼泪,连连道谢。洛保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走进诊室,她把新买的小熊扣件一个个系在自己的钥匙串上,灯光下,五颜六色的小熊晃来晃去,像一串小小的太阳。

洛保蹲下身帮张婶把拖把靠在墙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杆时,忽然想起刚才在车里小安攥着小熊钥匙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小熊是我姐姐的女儿选的,她今年四岁,说这样你们拿钥匙的时候就能分清啦。”她抬头看向张婶泛红的眼眶,又补充道,“这宿舍是我跟院长磨了半个月才申请下来的,你们别觉得不好意思。院长说了,医院的干净离不开你们,早就该给你们安排像样的住处了。”

张婶用袖口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哽咽:“我们在杂物间住了快三年,总觉得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洛医生,你这孩子怎么总替我们操心啊?”

“杂物间连窗户都没有,白天都得开灯,哪能长住?”洛保起身时后腰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不动声色地扶了下墙,“里面潮气重,久了要得关节炎的。新宿舍有阳台,晒被子方便,厨房还能自己做点热乎饭,总比啃冷馒头强。”

正说着,走廊那头传来扫地的声音,另外两个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走过来。看到洛保手里的钥匙串,其中一个穿蓝色工装的阿姨好奇地问:“张姐,这是……”

“是洛医生给咱们找的宿舍!”张婶把钥匙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在后街那栋楼,有空调有热水!”

两个阿姨瞬间愣住了,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洛保把另外两串钥匙递过去,一串挂着黄色小熊,一串挂着绿色小熊:“这是给李姨和王姨的,你们今晚就搬过去吧。我让后勤的师傅把你们放在杂物间的东西都收拾过去了,被褥都是新的,不够再跟我说。”

穿蓝色工装的李姨突然抓住洛保的手,掌心粗糙得像砂纸:“洛医生,我们听说了……你是不是不敢看黑色的东西?”她往清洁车里瞥了眼,那里堆着几个黑色垃圾袋,声音瞬间低了下去,“这垃圾袋都是黑的,以后……要不我们避开你再收拾?”

洛保心里一暖,摇摇头笑了:“没事,我闭着眼不看就行。再说你们收拾垃圾的时候我一般在诊室,碰不上的。”她想起早上换药时不小心蹭到袖口的碘伏,又补充道,“真不行我就让小川帮我递东西,他眼疾手快的。”

王姨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电梯:“那电梯扶手是黑的,你平时查房怎么上楼啊?还有那些来看病的,总不能都不穿黑衣服吧?前几天还有个大爷穿黑棉袄来复查呢。”

“电梯我尽量走员工通道的货梯,”洛保望向那边亮着指示灯的员工电梯,“就是那种站着上的,扶手是不锈钢的,不黑。至于病人……”她想起跟小川说的话,“我让分诊台提前打招呼了,实在穿黑衣服的就先换件备用外套,咱们科室备了好多件呢,红的蓝的都有,不碍事。”

李姨突然一拍大腿:“那电视呢?查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都是黑屏,你进去不就看着黑的了?还有监护仪的屏幕,有时候也是黑的!”

“电视我进去前让护士打开,哪怕放着静音呢,亮着就行。”洛保想起昨天查302病房时,特意让护士把新闻频道打开,“监护仪有绿色的指示灯,黑屏的时候少,真碰上了我就盯着仪表盘的数字,不看屏幕就行。”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要不是全黑的地方,有点光我就没事。”

张婶突然往清洁车里看了眼,那里卷着一卷黑色垃圾袋,她赶紧把袋子塞进最底下:“那这垃圾袋……以后我让后勤换成灰色的?”

“不用不用,”洛保连忙摆手,“黑色垃圾袋结实,换了可惜。

你们收拾的时候离我远点就行,我眼不见为净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快八点了,你们赶紧去宿舍看看吧,缺什么跟护士长说,她会记下来让后勤添置的。”

三个阿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婶把钥匙往兜里一揣,用力攥了攥:“洛医生,你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以后你诊室的卫生我们包了,保证连窗台缝都给你擦干净!”

洛保笑着挥手:“快去看看吧,晚了天该黑透了。”看着她们推着清洁车快步走向员工通道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刚才李姨的话,转身往护士站走——得跟药房说一声,把装中药的黑色药袋换成牛皮纸的,不然取药的时候准得吓一跳。

护士站的小周正在整理病历,看到洛保进来,立刻递过一杯温水:“洛医生,刚有个病人家属送了箱苹果,说谢谢您上次给他家老爷子加号,放你诊室了。”

“替我谢谢他”洛保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玻璃杯壁,“对了,帮我跟药房说下,以后我开的方子都用牛皮纸袋包装,不用黑色塑料袋。”

小周愣了下,随即想起下午小川的叮嘱,连忙点头:“好嘞,我这就去说。”她看着洛保走向诊室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听到的话,拿起对讲机:“各病房注意,洛医生查房时请提前打开电视,保持亮屏状态。”

洛保推开诊室门时,台灯的暖光正好落在桌面的钥匙串上,五颜六色的小熊在光线下晃来晃去

她拿起那串挂着蓝色小熊的钥匙——这是留给自己的,刚才给张婶她们分钥匙时特意留的。

第五天门诊的阳光格外好,透过诊室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药柜第三层的当归片上投下暖黄的光斑。洛保正低头给坐在对面的苏佩云写药方,老人的银镯子搭在脉枕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苏阿姨,您这肝气郁结得少生气,”洛保放下毛笔,将药方推过去,“这药渣记得泡脚,晚上睡前泡十五分钟就行。”

苏佩云刚要应声,诊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带着一股穿堂风“砰”地撞在墙上。洛保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门口站着个金发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熨帖得没有褶皱,领口的黑色领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连皮鞋都是油亮的黑色。

“weristdr.Luo?(谁是洛医生?)”男人开口,德语的卷舌音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突兀。他扫过满室候诊的人,蓝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病历。

洛保的手指猛地攥紧桌沿,指节泛白。药柜上铜制的捣药杵反射着光斑,她死死盯着那点光亮,喉头发紧得发不出声音。旁边的苏佩云立刻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到洛医生正在看病吗?”

候诊区的马振国“啪”地合上手里的搪瓷缸,退休前他是工厂的车间主任,嗓门洪亮:“护士站的小张没跟你说?洛医生不能见黑衣服!”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川普,手指戳向男人的西装,“穿成这样闯进来,安的什么心?”

男人皱眉,从内袋掏出一张揉皱的挂号单,用生硬的中文重复:“我挂号了,37号。”他显然没听懂马振国的话,往前迈了两步,黑色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我从慕尼黑来,赶时间。”

“37号早着呢!”候诊区的刘桂英把手里的knittg(编织物)往包里一塞,她是中学退休的英语老师,勉强能听懂几个单词,“wehavetowaitturn!(我们得按顺序来!)”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向洛保的诊桌。洛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前的黑色西装像一块巨大的阴影压过来,琴酒那双淬冰的眼睛突然在脑海里闪回,她猛地掀翻了手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白大褂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渍痕。

“洛医生!”苏佩云惊呼着扶住她发抖的胳膊,“快,快拿水来!”

候诊区的人顿时炸开了锅。马振国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刘桂英拉住:“老马头别冲动,快去找小川医生!”

正在这时,诊室门被再次推开,洛保的表哥陈承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刚在神经外科查完房,接到护士的求助电话就赶来了。看到穿黑西装的男人,

他立刻切换成流利的德语:“herrschidt,siesolltendieregelbefolgen.dr.Luohateespeziellesensibilit?tgegenuberschwarzerkleidung.(施密特先生,您该遵守规定。洛医生对黑色衣物有特殊敏感。)”

被称作施密特的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里有人能说德语:“warugibtessoeeregel?ichhabenievoneekrankenhageh?rt,daspatientennachihrerkleidungunterscheidet.(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我从没听说过医院会按衣服颜色区别对待病人。)”

陈承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缩在椅背上的洛保——她正死死闭着眼,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指缝泛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药柜旁的温度计显示室温26度,她的额头上却覆着一层冷汗。

“siehateirauata.schwarzefarbel?stbeiihrschwereAngstanf?llea.(她有心理创伤,黑色会引发严重的恐慌发作。)”陈承轩的声音沉下来,侧身挡住施密特的视线,“k?nezuerstdieukleidekabegehenundeenanderenantelanziehen?daskrankenhabietetersatzjaan.(您能先去更衣室换件外套吗?医院有备用外套。)”

这时小川和明昊一前一后冲进来

小川看到洛保的样子,立刻从抽屉里翻出备用的薄荷精油,往她鼻下递了递:“老师,深呼吸。”明昊则转身对着施密特比划,却用肢体语言示意他出去。

候诊区的马振国扒着门缝往里看:“丫头缓过来没?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们明天再来。”

“没事,”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轻快了些,“让他换了衣服再来吧,毕竟是特意找来的。”她看向小川,“去库房拿件备用的灰色大褂,给他放更衣室。”

洛保大叔却不乐意了:“给他脸了?差点把你吓出个好歹,还接啥接?”

“大叔,他也是不知情”洛保笑了笑,指尖的颤抖已经停了,

“医者仁心嘛,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把人拒之门外。”

正说着,诊室门被轻轻敲响,小川探进头来:“老师,那老外换好衣服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洛保大叔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进来吧,再敢吓着我家丫头,看我不把你扔出去!”虽然知道对方听不懂,气势却不能输。

“马大叔,好多了。”洛保含着薄荷糖,声音里带着点清凉的甜味,她抬眼看向扒着门缝的马振国,笑了笑,“接着来吧,下一个是您吗?头还疼不疼?”

马振国搓着手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病历本:“不疼了不疼了,看你缓过来我就放心了。”他在诊桌前坐下,瞅了眼洛保白大褂上没擦干净的药渍,“刚才那洋小子真是不懂事,回头我让我那在旅行社上班的儿子,给医院翻译点德语警示牌去。”

洛保一边给他搭脉,一边轻声叹气:“其实我也觉得这要求挺过分的。”她收回手,在药方上写下几味药,“怎么能要求病人不能穿黑衣服呢?我这里不能穿,其他医生的病人该穿还是穿,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迁就我。”

候诊区的刘桂英探进头来接话:“丫头这话说的,你那是特殊情况!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懂,新来的不知道罢了。”

“就是啊,”苏佩云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菊花茶,“你是为了给我们看病才落下这毛病的,我们多等会儿、多注意点算啥?”

洛保接过菊花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她望着窗外阳光下走动的人影,“医院这么大,就算不出诊室,也可能碰到穿黑衣服的人;出门更别说了,总不能让全街上的人都不穿黑衣服。”她轻轻转动着茶杯,“是我自己的问题,得学会自己面对。”

她顿了顿,抬眼时眼里闪着点坚定的光:“我是学中医的,讲究的是‘治人先治己’。要是连自己的心理关都过不了,怎么给你们调理身体?”

正说着,小川在门口轻声禀报:“老师,那个老外换好衣服了,穿的白色衬衫。”

洛保点点头:“让他等等。”她看向候诊区的方向,扬声说道,“后面还有13个号,大家按顺序来,叫到号的再进来。”

马振国凑过来小声问:“那洋小子……真要给他看啊?”

“嗯,”洛保在药方上盖好章递给他,“他也是来求医的,换了衣服就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让他再等等,等这13个号看完了再说。”她看向小川,“跟他说清楚,不是故意刁难,是我需要时间平复,让他多担待。”

小川刚要转身,洛保又叫住他:“等等,让他别穿灰色的,就穿白色的。其他颜色也别太杂,素净点好。”

小川笑着点头:“明白!”

洛保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马振国拿起药方起身,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说得对,慢慢来,咱们不着急。你给我们看了这么多年病,也该轮到我们陪着你慢慢好起来了。”

候诊区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就是!”“我们都等着!”

洛保望着诊室门口透进来的阳光,那里有苏佩云帮着整理病历的身影,有刘桂英给其他病人分发薄荷糖的声音,还有马振国跟周建民讨论养生的絮叨……心里那点因黑色而起的阴霾,渐渐被这些暖乎乎的人声驱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下一本病历:“下一位,周大爷。”

诊室里重新响起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药柜上的铜制药臼在阳光下泛着光,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有序。洛保知道,面对黑色的路还很长,但身边这些陪着她的人,还有手里这杆能救人也能自救的笔,会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洛保看着眼前穿白色衬衫的德国男人,指尖在脉枕上微微收紧,改用德语开口:“wasfehltihnen?siesagten,siebrauehilfe.konsie,ubehazuwerden?(你怎么了?你说需要我帮忙,是来就诊的吗?)”

男人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在膝上轻轻交握:“esistnichtfurich.fureenfreund.(不是为我,是为一个朋友。)”

“werepfahlihnenich?wiehei?tdieserfreund?(是谁推荐我的?这位朋友叫什么?)”洛保握着钢笔的手紧了紧,药柜上的铜铃突然被风撞得轻响,让她莫名心头一跳。

男人摇头:“ichkannseennannichtsagen.erbatich,siezufden.(我不能说他的名字,是他让我来找您的。)”

洛保皱起眉,钢笔尖在处方纸上划出一道深色的痕迹:“wennesnichtusiegeht,solltensieihndochselbstitbrgen?(如果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该带他过来吗?)”她抬眼直视对方,“ensie,ichsollpers?nlichhgehen?(你是说让我亲自去一趟?)”

“eristArika.(他在美国。)”男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洛保的心湖。

“Arika?(美国?)”洛保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突然发冷——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碎片在翻涌,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和玻璃破碎的声响。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德语冷冷反问,“worandenkensie,dassichuberdeenpazifikfliegenwurde,uihrefreundzuhelfen?(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跨越太平洋去帮你朋友?)”

男人的蓝眼睛突然亮起来,语气带着近乎偏执的笃定:“weilnursieihnheilenk?nn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他顿了顿,吐出一个词,“weilsies...(因为您是s……)”

“wassagstdu?(你说什么?)”洛保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药柜上的药瓶被震得轻晃,她死死盯着男人的嘴,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wiederholensiedas!(再说一遍!)”

男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坚持说完:“weilnursieihnheilenk?nnen.daals,alssieihrged?isverlorenhaben,habensieihnadeAusieraugerettet.jetztkannnursieihen.(因为只有您能救他。当初您失去记忆时,是您从解剖室救了他。现在也只有您能回去救他。)”

“Ausierau?(解剖室?)”洛保的呼吸骤然急促,脑海里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气味仿佛顺着记忆的裂缝涌了出来。她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药柜,玻璃瓶滚落的声音在诊室里格外刺耳,“washatdasitirzutun?wasfureunsnistdas?(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放软了些:“ichwei?nicht,assiertist.(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想碰她,却被洛保猛地打开。

“Aberichwei?,dasssieeengelsd.(但我知道您是天使。)”男人的德语带着恳切的颤音,“siehabensovieleet.ichwei?,dasssiediesesged?isverlorenhaben,unddasssieesjetztnicht面对enwollen.ichh?ttesienichtstiulierensollen,aberichs,dasssiezuruckgehen.(您救过很多人。我知道您失去了这段记忆,现在不想面对,我不该刺激您,但我必须让您回去。)”

“那你没病为什么要来?!”洛保突然改用中文怒吼,声音冲破诊室的门,传到候诊区,“你不觉得浪费医疗资源吗?!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去美国救你朋友?!凭什么?!”

诊室门被猛地推开,明昊和夏宁冲了进来,看到瘫在地上的洛保,两人脸色骤变。“师妹!”明昊快步上前蹲下,刚想扶她,就被洛保用力推开。

“外面的人……”洛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门口,那个穿白衬衫的德国男人正站在候诊区,背对着诊室的方向,“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夏宁咬着牙转向门口:“我们问他是不是来看病的,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走过去一把攥住男人的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向诊室的方向。洛保盯着那个信封,胃里的痉挛稍稍缓和,她扶着药柜慢慢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强硬:“把你朋友的照片给我!”

男人这才转过身,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隔着半米递过来。明昊接过来转交给洛保——照片上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站在一栋破旧的红砖楼前,眉眼间有种熟悉的倔强。

“他是中国人?还是华人?”洛保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那里已经磨出了毛边。

“eeseohaatsangeh?rigkeit.(一个没有国籍的华人。)”男人用德语回答,蓝眼睛里带着复杂的情绪,“erleidetandeselbenLeidenwiedaals,alssieihethaben.(他得了和您当年救他时一样的病。)”

“什么病?”洛保追问,“他现在在哪个位置?为什么偏偏找到我?”

男人沉默片刻,从信封里又抽出一张照片——这张是彩色的,背景是间明亮的实验室,照片中央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试管,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洛保看到照片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那是12岁到14岁的自己,在美国的那所“天才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