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1章 南城槐花香(第2页)

蒸笼掀开的瞬间,甜香能飘满整条胡同,我跟院里的小子们早就扒着门框咽口水了。

张婶端着簸箕出来倒煤灰,见我猴在树杈上掏鸟窝,必叉着腰念叨:“陈默你个猴崽子!再爬树摔断腿,看你妈不拿笤帚疙瘩抽你皮!”

她话音没落,我早“蹭”地滑到树下,裤腿上沾着槐树皮的碎屑,冲她做个鬼脸,又窜进隔壁院子追猫去了。

那时候的胡同像口活锅,永远冒着热气。

清晨有卖豆腐脑的梆子声,“笃笃笃”敲得人心里发痒,卖主总在木桶上盖块蓝布,掀开时白花花的豆腐脑颤巍巍的,浇上酱油、蒜泥和辣椒油,香得人打激灵。

傍晚时分,各家厨房飘出油烟味,王大爷家的炸酱面、李婶家的葱花饼,混着知了的嘶鸣,在暮色里织成张网。

我爹爱喝两口二锅头,晚饭时总把酒瓶摆在炕桌上,用筷子头蘸了喂我,那辣劲儿能从嗓子眼烧到胃里,我直吐舌头,他就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堆成核桃,说:“小子,这才是爷们儿喝的酒!”

1966年夏天,红漆大门上开始贴满白纸黑字的标语,风吹得纸角哗啦响。

爹的墨盒被收走时,我看见造反派踹翻了他的字架,铅字滚了一地,“天”“地”“人”混着土灰被踩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