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1章 南城槐花香

1950年的北京南城,大杂院那棵老槐树是我记事里最早的坐标。

树干粗得要三个孩子手拉手才能围住,春天一到,碎雪似的槐花瓣就扑簌簌往下掉,落满青石板路,踩上去软乎乎的,像撒了层糖霜。

我打小儿在胡同里窜成个泥猴,裤裆磨得透亮,鞋底子早被墙根的土坷垃啃得缺了口,可我跑得比野猫还快,街坊四邻都喊我“胡同窜天猴”。

爹在琉璃厂的印刷厂排字,整天跟铅字打交道,指甲缝里永远嵌着黑油墨。

他回家时,常把铅字模子偷偷塞进我兜里,凉冰冰的,刻着“天”“地”“人”这些字。

我总拿它们当玩具,在泥地上印着玩,妈见了就笑:“你爹把墨水灌进你骨头缝里了。”

妈则在屋里支着缝纫机,给街坊邻居缝补浆洗,“嗒嗒嗒”的机器声从早响到晚,像只不知疲倦的老钟。

家里三间破土房,房顶的瓦松到了夏天能长半人高,风一吹,绿莹莹的叶子就晃啊晃,像是给屋子戴了顶毛茸茸的帽子。

槐花最盛的时候,妈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用竹筛子接住飘落的花瓣。

她指尖捏着花瓣,轻轻抖掉花萼,再拌上半勺玉米面,撒点白糖蒸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