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6章 槐根深埋骨(第2页)

“大人可还记得,”她忽然握住我磨出茧子的手,指尖划过我掌纹里的刀疤,“您第一次教我写‘错’字时,说‘错者,金戈交叠也’。”

她笑起来,耳坠上的红宝石碎成齑粉,“其实奴婢的真名,是匈奴语里的‘纳喇’,意为‘被诅咒的护星’。”

雪越下越大,她的声音渐渐被风雪掩住,“二十年前父亲从乱葬岗抱回奴婢时,奴婢脖子上系着的,正是能让人回溯时光的槐木符。”

我猛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藏在槐树根下的竹简,边角浸着的朱砂,与阿宁心口的胎记分毫不差。

原来重生不是天恩,是她用自己的命,向长生天换的机会——每一次我在刑场死去,她就用槐木符逆转时光,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灵力。

此刻她腕间的朱砂痣正在褪色,像燃尽的灯芯,而我袖中那枚“错”字符,正滚烫得几乎灼伤掌心。

“别难过,大人。”她替我擦掉眼角的雪水,指尖掠过我胸前香囊,“这次奴婢不用再看着您死了。”

血从她唇角溢出,在衣襟上绽开红梅,“您看,广陵的槐树已经扎根长安,以后每年春天,都会替奴婢陪着您。”

银簪从她发间滑落,我接住时发现簪尾刻着的不再是“错”,而是“安”——原来她早把自己的名字,刻进了护我的符里。

她闭上眼的瞬间,窗外的广陵槐突然折断一枝,雪压着槐花落在她衣襟上。

我想起前世刑场她替我挡刀时,也是这样,用身体替我挡住所有风雪。

怀里的槐木符“啪”地裂开,露出里面缠着的发丝,墨绿泛金,正是匈奴贵族的发色——原来她从来不是普通侍女,是匈奴左贤王唯一的血脉,却为了我,背叛了整个族群。

三日后,我站在晁府后庭,看着周亚夫亲自移来的广陵槐栽进阿宁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