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6章 槐根深埋骨(第3页)
树根处埋着她的银簪、半片狼头符,还有我新刻的“安”字槐木牌。
雪化时,泥土里渗出点点红,像她留在世间的最后印记。
景帝的削藩策终于颁下,推恩令如春风化雪,诸侯封地渐分,而我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阿宁用三辈子的命,替我铺就的路。
深夜批卷时,案头的避毒香突然飘出槐花甜香——是阿宁临终前藏在墨锭里的。
笔尖划过“盐铁官营”四字,恍惚看见她伏在灯下缝补朝服的剪影,袖口露出的半朵并蒂莲,终于在我泪落时,与砚台里的墨痕连成完整的花。
原来她早就算好,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化作槐香,永远萦绕在我案头。
长安城的初雪又落了,我摸着腰间空了的香囊,忽然听见窗外槐树发出沙沙声。
是她吗?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用只有我懂的暗号,说着“大人,阿宁一直在”。
雪片落在窗纸上,映出模糊的影子,像极了她耳后那粒渐渐淡去的朱砂痣,却比任何星辰都亮。
这一世,我终于护下了汉家山河,却永远失去了那个替我挡住所有风雪的人。
原来最狠的虐,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她用一生的守护,让我明白,有些羁绊,早在生死轮回中,就已刻进槐树的年轮
——她是我的阿宁,是我刻在骨血里的槐花,是我穷尽余生,都无法偿还的债。
当春回大地,晁府后庭的两棵槐树终于开花,一白一淡绿,花瓣落在阿宁的碑前,像她曾说过的:“大人,槐花会记得所有事。”
是的,槐树记得,我记得,这万里江山记得,那个用血与泪守护它的姑娘,从来都不是过客,而是深埋地底的根,是永不凋零的,汉家魂。(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