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2章 霜刃初沾雪
北海的风雪在第十日撕开毡帐时,我终于明白父亲说的"胡天的刀会说话"。
节杖握在手里像根冰棱,牦牛尾羽结的霜碴刮过手背,露出下面三道浅疤——那是雁娘替我挡卫律鞭刑时,鞭梢铁刺留下的。
她蜷缩在我脚边,羊皮袄下的鞭伤蹭着我甲胄,血珠渗出来,在月光下冻成暗红的琥珀,每一颗都映着长安巷口的槐树影。
"数到第三千六百片雪花,"她的手指在我掌心画羊,指甲边缘翻着倒刺,"长安城的槐叶该冒芽了。"
袖口露出半截草笛,是用我射偏的断箭削的,笛孔周围全是细密的划痕——定是她借着篝火微光,用匈奴战刀磨了整宿。
去年今日,她在曲江池放灯,"愿逐月华流照君"的笺纸漂向远处,如今却用体温焐热冻硬的青稞饼,自己啃着掺了鼠草的冰渣,耳朵还竖着分辨百步外匈奴伤兵的呻吟。
我摸到她衣襟里的硬物,是半本焦黑的《匈奴译语》,边角用金线绣着雁形纹——和她补我断玉时的针法一样。
三年前在长安,我撞见她跪在父亲坟前,用匈奴文写"驿卒苏建之女雁娘,承父志守汉节",墨水瓶是父亲当年装苜蓿籽的陶罐。
此刻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她后背的鞭伤上,滚烫的血透过麻布渗出来:"摸到凸起的痂吗?像不像左贤王庭的山脉走向?"
我浑身僵住。
她笑着往我掌心塞了颗苜蓿籽:"今早替伤兵换药时,听见他们说单于要移帐。"
指尖划过我掌纹,停在母亲当年画节杖的位置,"老陈马夫说过,三长铃求水,五短铃报急,可你知道吗?铃舌材质不同,声音能传三十里还是五十里——"
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节杖上,凝成细小的冰珠,"父亲的驿站能撑三天,就是靠铃舌混着胡杨胶,声音能穿透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