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2章 霜刃初沾雪(第2页)
夜更深时,她用冻僵的手替我系紧节杖穗子:"明日卫律再来,你就骂他'叛汉者必遭鸿雁啄目'。"
见我皱眉,又补上句《公羊传》:" '不获已者,可以免乎?'子卿,当年父亲让我学匈奴语,不是为了做细作,是想让汉家的'平安',能让胡马听懂啊……"
说着掏出个小皮袋,里面是晒干的苜蓿苗,"等春天,我们在帐外种三行,匈奴人会以为是他们的牧草,可根须里藏着汉麦的魂。"
我望着她冻得发紫的唇,突然想起十三岁那年,她偷穿我的戎装在演武场舞刀,梨花落满肩头。
那时我以为她只是贪玩,却不知她早已将老陈马夫的密语刻进骨髓,就像此刻,她用鞭伤作地图,用血泪种苜蓿,将汉节的魂,融进胡地的每粒风雪。
卫律的皮靴声在毡帐外响起时,她突然翻身滚到我身后,用身体挡住节杖。
鞭梢的铁刺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我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却听见她闷哼一声——第三鞭抽在我背上,却比前两鞭轻了许多。
血浸透衣料时,我才明白,她悄悄将自己的羊皮袄垫在我甲胄下,用自己的血肉,替我挡下了最狠的力道。
"苏子卿,你还要倔到何时?"
卫律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看你身边的小娘子,鞭伤都能画出王庭地图了,何苦陪你在这冰原上受罪?"
他突然伸手扯住雁娘的头发,将她拽到光亮处,"这双会说匈奴语的手,本该替单于夫人梳头,却用来给你补节杖穗子?"
雁娘的发辫散落在雪地上,像匹被揉皱的黑缎。
她抬头望着卫律,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冷冽的光:"卫大人可记得,当年在长安驿站,我父亲给你递过的苜蓿茶?"
她的嘴角勾起血迹,"那时你说,汉家的苜蓿香,比匈奴的马奶酒还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