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朝(第3页)
辰时初上朝,臣子们一般得提前一到两个时辰在殿门外候着。
奕王府距离皇宫坐马车还得小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要半夜起来上早朝。
要是今后上朝白微澜肯定死活起不来,但今天,他斗志勃勃瞬间清醒。
今天他是一个战士,谁要敢说他媳妇儿一个不是,他定要骂得人狗血淋头骂得人祖宗爬起来给他道歉。
白微澜轻轻掀开被子,双脚就踩落在床榻上了。
旁人家里都是夫郎睡在外侧,方便随时起身伺候丈夫喝水点灯等需求。
不过白微澜一直都是睡在外侧,此时起床倒是方便,不会惊醒宴绯雪。
他蹑手蹑脚下床,但白微澜身体刚离床,宴绯雪霎时就醒了。
宴绯雪知道白微澜第一次上朝,便也是掐着点睡觉。
他先是侧头看了会儿鬼鬼祟祟在夜里摸索的白微澜,见人准备去侧室,他出声了。
“东西都被我拿过来了。”
白微澜被吓得一跳,扭头就见宴绯雪撑着脑袋看着他。
房间蜡烛点燃,宴绯雪起身给白微澜更衣。
这套朝服是按照奕王以前的规格赶制的,大小配饰用四个缠花木盘精细的叠放整齐。
宴绯雪拿起青领缘白纱中单准备给白微澜穿上,白微澜却说不用又不是三岁孩子,叫宴绯雪快去睡。
宴绯雪睡不着,他自然知道白微澜第一天上朝,要面临的唇枪舌战是如何激烈。
他的出身,定要引得白微澜遭受诸多攻讦和非议。
可是他又没办法站在白微澜面前与他一起面对。
白微澜也不希望他听到那些非议。
白微澜一定像个刺猬炸毛,还会向豪猪一样发射背上的利刺震慑对手,白微澜会把他藏在柔软的腹下,帮他抵御一切外敌。
宴绯雪这样想着忍不住莞尔一笑,“我掐点醒来就是为了给你更衣,你现在赶我去睡,我带着遗憾能睡得着吗?”
莹莹灯火下宴绯雪笑意温婉,白微澜摸了下宴绯雪手臂上的乳白薄丝绸,夜色里还是有些凉意。
他摸摸宴绯雪的脑袋,“放心吧,你男人就没怕过谁。”
他说着把宴绯雪抱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子拉在他肩头处,“这样看着我穿可以吧。”
薄被覆肩,宴绯雪后背暖烘烘的,他盘腿坐着,托着腮,歪头望着白微澜穿衣服。
白微澜最近都是半披着头发,此时头顶八梁冠束发倒是显得几分成熟,五官棱角都更加分明,薄唇也显得更加冷漠不近人情。
青缘赤罗裳用赤白二色绢大带束腰,再佩戴云凤四色花锦绶,白微澜整个人像是意气风华的探花郎。
不过白微澜身上的气势倒是探花郎学不来的,仪态松弛风流万千,气势却磅礴带着利刺。
宴绯雪笑他,“这还没上朝呢,你就剑拔弩张。”
白微澜道,“可不,今天得骂死他们。”
宴绯雪笑意更深,“我叫厨娘熬了润嗓子的雪梨川贝汤。你下朝回来就可以喝了。”
“媳妇儿真好。”
白微澜亲了下宴绯雪眉心,“快睡吧。”
不一会儿,两架马车在夜色中哒哒驶出王府。
午门、东华门、西华门此时安静的笼罩在月色中,只见大臣们鱼贯而入,点头寒暄。
两家马车停靠在午门外,奕王带着白微澜走了午门的西侧门。
奕王手持象牙笏给白微澜道,“西侧门是供宗室王公出入,文武百官走东侧们,中侧门则是天子专门。”
两人再经过隆宗门,前往干清门两侧的朝房内等候上朝。
一路上,都没人走在两人前面。
一个是天子的父皇一个是胞弟,都位高权重避之不及。
但朝廷里总有自诩文人风骨百折不挠的清流。
私底下对最近的事情议论纷纷。
奕王上朝等候的朝房是单独的大殿,他是太上皇还可以在宫中开殿居住。但儿子孙子都在府邸,他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享受天伦之乐。
今天奕王没有朝为自己专设的大殿走去,转而带着白微澜进了文武百官等候的朝房。
两人刚进殿门,就听见里面有官员在低声议论。
“今儿早朝,陛下就要下旨昭告天下册封亲王、王妃、已故那位了。”
“是啊,前面几件事咱们笔杆子都能圆润过来,这王妃的出身,几年前就和王爷闹得沸沸扬扬,京城谁不知道啊。”
“一字并肩王的王妃出身风尘,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周围邻国不定怎么耻笑咱们大历朝。”
“妖狐祸主,前朝祸端之起啊。”
这些话一落入白微澜的耳朵里,他黑眸咻地汹涌着怒意,狠狠拂袖大步跨殿门,气势汹汹冲进去。
但他刚擡脚,就被奕王擡手定住了肩膀。
白微澜瞪了奕王一眼,只见后者气定神闲的低声吐出二字——“莫慌。”
话刀子不是割你身上你不慌。
白微澜愠怒无声。
奕王见儿子这暴躁脾气,也不知道这生意是怎么做大的。
还真如凛柏说的,只有他媳妇儿才能拴住这狗脾气。
奕王慢慢从宽大的朝服袖袍里,拿出一叠奏本模样的东西。
“翻翻看。”
白微澜接过,借着从殿内溢散出来的朦胧光晕,他看清了这白纸黑字。
随即目光一振,透着一副老子不拿捏死你们的狠劲儿。
白微澜拍拍奕王的肩膀,“谢谢爹。”
不待奕王反应,白微澜就大步跨进了殿门,奕王笑着摇头,真是疯狗开始咬人了。
白微澜一进来,朝房内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那几个议论的臣子面色一僵,而后大义凛然的望着白微澜。
龙生龙凤生凤,是一个照面,他们就知道白微澜是奕王亲生的。
但王妃之事绝不能妥协,他们已经一再妥协,此番绝不能至朝廷声誉不顾。
妓子怎么能受人敬仰跪拜做贤良淑德典范,怎能位列王室宗亲后宅为王室绵延子嗣。
老派朝臣们历经三朝,什么大风浪没见过,此时不卑不亢像是背后绑着青竹似的望着白微澜。
白微澜轻蔑一笑,他扫了一眼大殿,在北墙一排圈椅上掀襟坐下,翘着腿,慢悠悠的打开手上的奏本。
只听他扬着讥笑的嗓音道:
“某某大臣,膝下女儿无数但嫡子纨绔为此生憾事,不停擡姬妾进门,以为自己老当益壮雄风不减,晚年得子视若珍宝。只是珍宝却是他政敌的种,此时回到家中,想必还能撞见嫡子正与得宠姨娘鸳鸯戏水。”
“又某某大臣,年过古稀竟然背地里偷喝长媳的奶水喝,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又某某大臣,为治疗某处顽疾,每逢雷雨天便会钻进狗洞,与狗……”
噗通一声。
又噗通一声此起彼伏。
打断了白微澜饶有兴致的恶意。
他一擡头,只见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
一个个像是伏地抽搐的蟑螂,神色惶恐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