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出铜(第2页)
原本处于劣势的白家,最后反而蚕食掉京商留下的矿井。
他甚至在想,那场塌矿事故是不是也在两人的算计中。
石善文想到这里,越发对两人恭敬起来,他开口道,“京商那边叫梅良新点的矿山底下应该有铜矿。”
白微澜神情一顿,而后笑笑道,“老天爷开了眼,这捡漏一次性还捡了两座矿山,直接节省了十几万银子。”
宴绯雪也是面色一喜,本来银钱吃紧,这京商送上门的铜矿倒是得来不费功夫。
虽然五姊妹塘开出了铜矿,但炼铜还在尝试阶段,还没开始盈利。
后面炼出铜后,要分拣品质,品质高的直接销至朝廷的铸钱司,一跃成为皇商。但相应的,铸钱司的回款也慢,得三个月结清一次,和朝廷做生意,没有大量本钱周转是不行的。
品质低的铜,销给世面上各个铜器制造窖厂,倒是能快速拿到银子。
他们现在就是缺银子,原本以为开一个矿洞花六万就够了,但是实际上额外产生的修排水管道、矿洞排水、矿工酷暑供绿豆冰、两千多人的人工费用等等,远远超过当时预估的银钱。
他们手上近二十万的银子,只够开两个矿山维持近半年的开销。
五姊妹塘这边的铜要能大批卖出钱,就是昼夜连轴倒班不停歇,还得等两个月。
银钱青黄不接的两个月,仅仅两千多名矿工一个月工钱就得九千余两。盛雪楼现在一个月盈利一千五百多两,完全砸这边填补巨坑了。
如果现在,同时对京商留下的两个矿开采,那么就要另外招兵买马,接受原本留下的矿工,然后还需至少十万两银子。
两人合计一商量,把信裕钱庄里现有的存款不放出去,直接调过来接档这银钱空缺的两个月。
宴绯雪对石善文道,“之前京商那边的矿工还留用,两个矿同时开采。”
石善文也猜到了两位东家的打算,这要是不抓紧挖采,别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飞了。
要是再来个富商插一脚就麻烦了。
重新开采新矿,对宴绯雪两人也算熟门熟路了。五姊妹塘他们都是亲自把控,此时也算的是一个真正的内行人。
工匠矿工、物料安排都是轻车熟路,但具体落实到细节,还是有很多需要商讨的点。三人还是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疏通。
聊到最后,宴绯雪问起了梅良的动向,说起来他也是被宴绯雪坑的头破血流。
梅良还是有真本事的,能预测到五姊妹塘渗水过多,最后靠自己本事点出了一个矿山。
只是心思不正,被他钻了空子。
石善文面色沉重道,“听说他之前又逃跑,被京商抓住又是一顿暴打,最后打傻了,现在人都疯疯癫癫。”
宴绯雪内心不置可否,面上叹息遗憾,“真是可惜了。白费了石叔的悉心教导。”
石善文在家天天被自己婆娘吼骂打磨,此时内心也没什么愧疚,只道,“他恃才傲物,自认为天赋了得始终瞧不上我这个师父,误入歧途也是命。”
“据说,梅良第一次就被京商打的脑子出问题了,所以塌矿救援的时候他不知道如何救,外加上点的矿也是随便瞎点的,所以畏罪逃跑了。”
宴绯雪一听哑然,而后笑笑,“真是命,绝望中瞎点的一个,居然能出矿。”
石善文点头,命运这东西真是难以揣摩。
白微澜满是兴味和得意道,“这就是我的命啊。活该我能赚钱又有漂亮媳妇儿。”
石善文听的哈哈大笑,白东家在正事上严厉一丝不茍,私下才真正显露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勃发和欢乐跳脱。
悠悠夏日,山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向日葵的清香袭来,擡头才发现它们已经追着太阳逐渐偏头了。
石善文脸上最后一点郁色消散,对两人拱手道,“还没恭喜两位东家,连连得矿,矿上运作规范得当,年底估计就能挖出九十至一百万斤矿。”
果真铜矿就是地下刨钱的生意,即使朝廷抽出三成赋税,他们刨出成本后还是能赚的满盆钵。
宴绯雪神色感激,诚恳道,“年底承诺给石叔五千两封红,这些日子劳费石叔操心了。”
“五千两?”
石善文一听,震惊住了,古铜脸半晌没什么反应,而后连连摆手推辞,但手掌没摇两下又面露难色纠结。
宴绯雪道,“这是石叔应得的,不用推辞。”
石善文心想要是自己这里推辞,回家被婆娘知道了,又得骂他蠢,遇见好待遇的东家还不知道珍惜,把钱往外面推。
白微澜也知道他内眷是什么脾性,开口道,“石叔要是不应下,改天婶子要是知道了,能拿着菜刀追着你满山跑。”
石善文讪讪局促,而后爽快点头,感激道,“多些东家赏识!”
三人说完,又去烧炉房那边看看情况。
因为矿石品质好,白微澜要提出用“对时火”冶炼,炉长说没好炭火不行。前两日好炭火也备齐,今天下午应该是出铜的时候。
那京商退出,山林里的青树林自然是白家一人独享。经过四天炭火烧制后,两日前终于得出好炭。
白微澜三人正准备去烧炉的时候,就见一矿工前来请三人过去,亲眼见证首炉的开炉。
他们到的时候,炉子周围已经摆好了香蜡纸钱,果酒一应俱全。
白微澜两人在石善文的指引下,手握三支香,随着石善文嘴里奇异难懂的句子一拜再拜。
最后两人把香,插在炉缸短轴前端的拱形门上,这门称“金门”。
门槛向内倾斜,进深两尺,内大外小。金门是竖炉前壁门,补炉子时捣搪炉缸,开炉时架炭点火都要开金门。炉子运行期间发生重大故障时,折门处理。
更重要的,金门是排泄冶炼好的铜液。
所以两人要把香插在这里,祈求旗开得胜出好铜。
一旁炉长满脸热汗被炭火熏的红黑,但难掩兴奋道,“十有八九炼成了,我刚刚爬上悬梯看了眼,铜矿全部熔化,渣质从火门除尽,炉缸内全部是铜液,只有少部分浮于表面的炼渣灰,也都从土门流出了。”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眉梢喜色,翘首以盼等待开炉看看成果。
炉长手脚麻利,第一炉他亲自开拆金门泥封,哐哐数声,只见泥灰烟雾四散,白微澜早已打开扇面,挡在他和宴绯雪两人口鼻之间。
不过宴绯雪没配合他,开炉是大事,哪还有这种细节心思,就是白微澜这刻在骨子里的龟毛才这样。
只听炉长大喊一声成了,众人齐齐探头,只见炉内铜液闪烁,灿然夺目。
宴绯雪眼里期盼化为浓厚的欣喜,一旁白微澜握住他手紧紧拽了下。宴绯雪侧头,两人相视一笑,喜色溢于言表。
一旁矿工擡来两个缸,那是早就准备好的米泔水和泥浆。
炉长亲自拿着大铁瓢往炉内浇泼,刺啦一声,炉内发出刺耳的爆破声,水汽升腾。整个炉房像是汗蒸似的,但一个个脸色更加激动。
铜液遇上米泔水和泥浆骤然冷却,表面凝固一层,再用铁钳揭开凝固的铜液,然后用松针、糠壳盖住,再放入地窖冷水冷却,这毛铜便成了。
炉长激动道,“咱们第一炉就用‘对时火’炼出好铜,旗开得胜山神保佑!之前那些富商,可是用了五年才炼出这样的好铜。”
矿工们各个荣幸又热又笑红了脸,纷纷对白微澜两人道喜。
白微澜紧紧搂着宴绯雪肩膀,满是豪情壮志高声道赏。
铜矿炼出铜是最大的喜事,他们在五姊妹塘的矿山上大摆庆功宴。
山上做不出丰盛饭菜,不过从山下酒窖新挖出来一百多坛未开封的好酒,和矿工们一同畅饮。
此时夕阳红通通渲染了半个天边,山林老树静谧悠远,蝉声嘶鸣又热闹的厉害。
矿场上,矿工们一个个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还起哄去给白微澜灌酒。
白微澜平时严肃多冷脸,也只几个平时和他接触多的厂长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真是后生可畏,不过脾气不好是真的,很多次都是宴东家从中周旋调停。
要说梅良恃才傲物,那是他没见过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不会狂傲自大,反而挑灯夜读虚心请教,时时刻刻守在一线,亲自操作了从挖矿到出铜的整个过程。
脑子聪明不可怕,可怕人家还真努力。
白东家有脑子懂工艺多奇思妙想,宴东家有手段善人情世故,这两夫夫不成功都没有道理。
宴绯雪分别给七个长厂敬酒,说了一番感激的话,七人自是乐呵呵又开怀大笑的回敬。
宴绯雪平时很少饮酒,喝了一点后,白微澜就不让他喝了。
旁人起哄,故意给宴绯雪敬酒,白微澜霸道的不让人靠近,说他们都是臭的别熏着他媳妇儿。
矿工们也不觉得冒犯,因为宴东家本来就是神仙之姿,在一众糙汉中,他浑身都散发着清辉冷月般的光晕。
“那我们敬神仙总可以了吧!”
“行!”
敬给宴绯雪的酒,白微澜照单全收,最后全都进他肚子里了。
白微澜喝酒又不上脸,都是男人,拼的就是酒力。
他仰头一碗接一碗的喝,夕阳混着酒气将他黑眸熏染的光亮又深不见底,酒水灼烧了他冷峻的下颚湿濡了领口,整个人带着翩然轻狂的肆意。
“还有谁!”白微澜醉醺醺的嗓音得意吼道。
半晌没人回应。
夕阳笼罩着半山坡,红霞绚烂迤逦。
待他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宴绯雪扶上回小木屋的路了。
“不回去,我要把他们全喝趴下。”白微澜趴在宴绯雪肩膀上嘟囔道。
宴绯雪半搂半扶,刚刚白微澜醉酒还算听话,此时山风一吹酒意稍醒,他就开始闹了。
他一闹,宴绯雪肩膀就更重了,脚步踉跄也没办法控制力度。
宴绯雪感觉身上趴了一只超级大犬,并且像是许久才看到主人似的,十分热情的对着他脖子又咬又舔。
宴绯雪拍他迷离的脸,他咬的更起劲儿,甚至热烘烘的胸膛贴纤细的背脊,全部重心都压在宴绯雪单薄的肩背上。
醉酒的男人从背后圈住宴绯雪,不让他走也不让他动;宴绯雪胸前被大手禁锢,呼吸不稳;白微澜长腿还插-进两脚之间直接绊住他步子。连带着宴绯雪整个身形,在上坡小路上颤颤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