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矿
开矿
这次去闻登州,开铜庶务繁忙紧张,宴绯雪两人肯定要待个一年半载。
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遥山县这边有紧急情况才会赶回来。
宴绯雪两人本来打算把三个孩子都带过去,但放鹤和谷雨两人都想留在遥山县。
他们在这里有同窗伙伴,更重要的是,他们想继续在钱庄当学徒。
在钱庄待了一段日子后,两人都变化不少。
谷雨应对突然事情、面对陌生人的质疑,不说得心应手但也更加从容不迫。
他有试错犯错的底气,不再战战兢兢担心受欺负,给宴绯雪带来麻烦。
他像个刚出土的尖笋嫩芽,在宴绯雪和白微澜给他搭建的生态中,迎着阳光雨露生长。
放鹤本就机灵,性子也从不吃亏。
通过学徒这段日子,他不说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好玩、新鲜有趣。
学徒要看的账本太多太密,还有永远拨不完的算盘;这些倒是磨砺了他身上的粗心暴躁,性子多少能镇定下来了些。
谷雨坚定了他想要走钱庄这条路,他喜欢和数目打交道。
放鹤更加明确自己只想习武,将来要是能做镖师护运银子也很威风。
不过,一通百通,什么都学一点,放鹤都是来者不拒。
宴绯雪留他们两个在家里,还有些犹豫叫他们再考虑考虑。
但两人目光坚定,甚至还有些盼着大人走的样子。
那样子就好像期待他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两人要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蜕变,然后给他们耳目一新的成长。
放鹤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谷雨,不让别人欺负他。
这话倒是没错,放鹤和谢敏之天天吵架打架,倒是对谷雨越发耐心,还天天夸谷雨性子好。
小栗儿虽然舍不得两个哥哥,但他更想跟着宴绯雪两人。
小栗儿眼泪汪汪望着放鹤两人,说他会每天写信回来的。
还千叮咛万嘱咐放鹤,要照顾好他的那盆苔藓,不能给养死了。
放鹤连连点头,认真发誓一定好好照看。
一旁谷雨闻言忍不住嘴角细抖,放鹤看他一眼,谷雨才抿嘴压下了笑意。
听雨轩水池子边的那盆苔藓,早就被小黄滋尿烧死很多回了。
小栗儿之前送给放鹤的苔藓是凤尾藓;被小黄滋死后,谷雨又和放鹤去学院后山林,找了相差无几的填补上。
要不是小黄这个罪魁祸首,他们也不至于翻遍了学院后山林。
谷雨叫小栗儿把小黄这个祸源也带去,这样还有个玩伴。
于是这样,小黄也去了闻登州。
他们一行人,走水路六天后抵达了闻登州。
到闻登州后,宴绯雪两人商量着,是不是要从顾凛柏的府邸搬出来。
毕竟长期在闻登州这边开铜矿,往来一些矿头、商贾会打扰到顾凛柏。
但是顾凛柏像是看出两人意图,让两人还是住在原处。
两人到时候忙起来,连月住山上都有可能,小栗儿无人照看,恐生了意外。
小栗儿一听见还可以继续和顾凛柏住一起,高兴的直贴顾凛柏脸颊。
顾凛柏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脸,叮嘱小栗儿今后不能随便亲人了。
宴绯雪还打算找西席先生给小栗儿受习,但顾凛柏自己揽下了礼乐射御书数的君子六艺。
顾凛柏在京城世家里都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此时亲自教习小栗儿,宴绯雪自是倍感荣幸。
顾凛柏到闻登州后庶务繁忙,还能每天抽出一两个时辰教孩子,这份心意,宴绯雪是看在眼里的。
白微澜上学时纨绔,每科只点到为止,说精通的恐怕只有吃喝玩乐。
再说他那性子暴躁急脾气,对小栗儿平时还好,捏捏贴贴举高高,俨然慈父形象。
真要教孩子,还没有顾凛柏有耐心。
白微澜自己做不到,又背地里嫉妒顾凛柏,时不时在宴绯雪面前嘀咕儿子叛变了。
宴绯雪笑他知足吧,生儿子用不到他,教儿子也用不到他,这福气一般人求不来。
宴绯雪怀孕还在辛苦颠沛流离,白微澜那时候还在阴暗里四处咬人。此时回神,倒是心疼又遗憾没照顾到宴绯雪了。
爱屋及乌,白微澜对儿子的怜爱耐心又多了些。
但小栗儿却每次都在挑衅他老父亲的权威。
小栗儿现在挂嘴边的口头禅由“父亲好厉害”变成了“叔叔好厉害”、“叔叔怎么什么都懂”。
俨然一个顾凛柏的小迷弟。
白微澜要小栗儿夸下自己,小栗儿就会说“父亲辛苦了”。
感情只有功劳没有苦劳。
可小栗儿,确实觉得父亲和爹爹每日好辛苦,天天起早贪黑的忙碌。
有时候父亲和爹爹半夜来他房间看他的时候,他都隐约听见鸡鸣叫两声了。
白微澜他们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他们刚来到闻登州的时候,就嗅到了城中不一样的气氛。
城中草木灰都能像药材一样卖起价格,还有附近村子里的猪牛栏、旱厕粪坑的多年黄土墙都被人统一收购了。
这些东西都有人要?而且还是大批量收集购买。
正当白微澜敏锐察觉到紧迫的气息时,苏大夫夫夫上门拜访了。
他们两人在闻登州陪儿子过年后,也没打算回遥山县了;他们在闻登州定居开了个医馆,儿子军营休假还能出来团聚。
苏大夫道,“真替你们着急啊,可冰冻雪天消息递不出去。你们回去过年的时候,那几个京商可是铆足了劲儿,准备开铜矿的事情。”
“你们现在看到城内草木灰和多年黄土墙,都被他们收购来提炼硝石了。”
“硝石?”白微澜微顿,敛眉片刻,脑子里就知道对方意图了。
硝石是制造黑-火药的重要原材料之一。
在大历朝,炼制火药的工艺不难,相关书籍也不是禁书。
普通百姓是不能提炼的,烟花爆竹铺子也不能售卖黑-火药。但是商户获得官方文书批准,是可以自己开窑冶炼;相关用途也是把控严格,外加上税卡严苛,从中获利很难。
朝廷也有开设的铸冶司专门负责黑-火药冶炼。
看来这些京商大肆收集这些原材料,就是准备用火爆法开矿。
白微澜平时什么杂书都看一点,已然知晓其中关窍,但宴绯雪还有些不清楚硝石是做什么的。
宴绯雪疑惑道,“硝石不是一味药材吗?那些草木灰和黄土能提炼硝石”
苏大夫解释了硝石也是制造黑-火药的主要原料之一,多年的黄土墙尤其是经过雷电劈过的黄土墙,含有硝土,可以提炼出硝石。
苏大夫以前对冶炼黑-火药有些兴趣,自己也偷偷尝试过炼制,自然知道其中花费不菲。
十斤黑-火药,他就用了熬过的净硝八十斤,炭面十二斤、磺面十斤。
也可能手艺不精湛,黑-火药没什么爆发威力,最后倒是全部用来灌烟花爆竹了。
要是想用黑-火药开山采矿,怕是得数千公斤黑-火药,这一斤黑-火药就近一两银子。
这哪是用黑-火药开矿,简直是用银子砸矿。
苏大夫道,“更何况,现在硝土矿都被那京商把控了,所有炼制黑-火药的原料价格都被他们炒起来了。”
这摆明,就是和宴绯雪他们对着干,明晃晃的砸银子比身家。
宴绯雪他们抢了人,那些京商就抢了黑-火药,干谁能干的过谁。玩到最后,都是看后台银子硬不硬了。
想打铜矿的注意,真不是一般难啃的。
苏大夫这样想着,不免为好友担心。
这两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怎么就偏偏忘记黑-火药这一步了?
虽然从没听过还能用黑-火药开矿,但此时那些京商能想到这个法子,说明有一定可行性。
“那你们是打算用什么法子开矿?”
宴绯雪道,“烧爆法,就是大火灼烧矿脉一通夜,然后灌水淋湿,这样矿脉柔脆,矿工们可以拿锤尖采打。”
一个黑-火药开山炸矿,一个人工捶打,这效率高低立见。
苏大夫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
宴绯雪笑道,“能怎么办?现在最着急的不是我们,应该是石善文,是负责采矿的镶长。”
“你们是东家啊,不着急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大夫说完也有些觉得废话了,两口子肯定心里忧急的。
他便不多打扰,和苏刈去看小栗儿了。只近三个月没见,还挺想那小孩子的。
苏大夫两人走后,宴绯雪见白微澜还在敛眉沉思。
宴绯雪道,“最开始,确实没想到要用黑-火药。”
“一是咱们银子紧;二是我了解到的书籍里,没提用黑-火药这个方法;三是石善文提出的是惯用的烧爆法。”
白微澜目光虚虚聚焦着茶杯,抿着嘴角嗯嗯点头;神情还在思索,嘴巴下意识应和着宴绯雪的话头。
宴绯雪见状便不多说打扰他了。但他一停,屋子里就安静下来,茶杯冒着热气,惊扰了白微澜思绪。白微澜反而擡头,问他怎么不说了。
白微澜道,“晏晏多说一些,每次我思绪滞涩的时候,只要耳边有晏晏的声音,脑子好像就好使一些。”
“不仅色令智昏,还能色令智通。”
宴绯雪笑笑,白微澜思考的时候不喜有一点动静,但唯独又喜欢他的唠叨。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
宴绯雪起身整理书案上摊开的书籍,慢慢道,
“挖铜矿这东西,全靠气运和镶长手艺,即使对方有黑-火药,也不见得能比我们先开出铜矿。”
“嗯嗯。”
“我们虽然靠工人慢一点,但我们这边都是熟手老师傅,只要矿脉找对,节省很多银子和时间。”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