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第3页)
不一会儿,花瓣被白微澜揉乱出汁水,滴在宴绯雪的指甲上。没丝毫作用,反而脏了他浅杏色的衣摆。
他沮丧道,“怎么染不上色?”
“我也不知道,改日回去问问时莺。”
“不行,我自己尝试。”
宴绯雪眼里水亮盈盈,映着白微澜较真执拗的眉眼,“行。”
“刚刚世子说的行动是什么?”
“开城门。”
“私自开城门?这可是杀头大罪。”
“世子不会至自己于险境的。”
“嗯,不知道现在外面仓库什么价格了。”
白微澜骄傲道,“日进斗金不是梦。”
宴绯雪指甲没上到色,自己手心倒是绯红一片;找个水池子洗干净,接过宴绯雪递来的手巾擦手。
他道,“想必李润竹也收购了大部分物资。”
“这么肯定?来都来了,肯定要坚持到进城搏一搏吧,就在城门口卖了多亏。”
白微澜道,“话是这么说,但生意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在这里继续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城门,代价太大了。”
“不说仓库租金现在应该飞涨至两百两,其余还有原本雇佣商队的人员工钱。”
“原本从来凤州的驮运商队就是溢价。还有牲口每天的口粮,一头骡子或者马,一天得大十几斤草料。这城外是深秋上哪儿去找这么多草,还不得喂玉米喂小麦。”
“就算没有我的仓库,那些商队耗在城外,也经不起几天消耗。”
白微澜说的不错,此时城外,好些商户东家又找到了李润竹。
李润竹这些天收购物资在城外是出了名。
季仲风却一脸忧心忡忡,“哥,靠谱吗?别这些倒是脱不出手,你李家就玩了。”
林家的大儿子林长山拧着眉头,怀疑的打量着李润竹。
李家哪有这么多现银?这几日开出的银子哗哗如流水,他粗粗估计了下已经快三万了。
现在和李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彼此不应该隐瞒。但一向坦诚的李润竹,这次口风紧的厉害。
那么唯一可以说的是,他也是在替人做事。
林长山比李润竹他们先到城外,此时已经有半个月没好好睡一觉,也更别说洗澡刮胡子了。
此时满脸沧桑道,“李兄,你动作太明显了,有人是高兴卖,有人却不乐意看你一家独大。”
林长山说着,只见几个京商一脸不善的走来。
“小后生,别贪心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进城了,谁能做主还不一定。”
“怕你瞎忙活一通,实话告诉你,我们几个可是奉公买卖。”
李润竹道,“几人前辈资历深厚,要是想卖给我物资,价格更优,额外支付你们回去的盘缠。”
“哟,现在也开始牙尖嘴利了?最开始还好声好气求我们,现在以为自己吞了近七成的物资,就是老大了?”
这些人天天找麻烦,李润竹也没了一开始的好脸色。
尤其是,李润竹来的当天傍晚对他很热情的那个京商,后面听到他在收购物资,第二天见他都没好脸色。
说老实人心眼子藏的深。
商户都是又嫉妒又羡慕,只恨自己出门没带这么多现银,不然也可以趁机吞好些物资。
现价囤积物资可省去了原地购买千山万水运过来的成本和时间了。
这天大的便宜,只能看一个小后生占了,难有不眼红的。
期间还有人找茬儿滋事,最后被管事撂一边警告,爆发的眼红又被压了下去。
李润竹每天应对这些找茬的言语挑衅,温和的脾气也多了些戾气。
他每天望着城墙心里却没底,只得相信白微澜。
要是再不开城门,仓库都要建到二十里地外了。
后面还有络绎不绝的商队赶来。
有些商队听闻租金高达二百三十两一天,当即骂娘。有的直接把物资卖给他,有的咬咬牙选择留下来开城门等着。
看着源源不断运来的物资,李润竹心里也焦急。
他知道,物资和州内需求价格有一个临界点,要是一旦没把控好全面崩盘,那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就在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只听见沉寂的夜空里突然一声大喊,“城门开了!”
这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
仓库里的商户,瞬间犹如在地底蛰伏七八年的幼蝉,听着惊雷声纷纷倾巢而动,从地里爬出来四处张望激动嗡嗡嘶鸣。
看到城门大开的瞬间,商户们的吼叫像是盛夏酷暑最热的嘶鸣,一个个欢呼雀跃。
而后骚乱一触即发,各个商户都想率先运进城中。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从城里涌出气势精悍的士兵;一个个开始维持秩序,搬栅栏设关卡,登记缴纳进城税费。
就在那些商人忍不住肉疼想着,自己又要缴纳多少银子的时候,只听士兵道免进城税费;但要登记物资种类和重量。
逐渐有序的商人队伍中,响起鼓掌欢呼声。
城外躁动喧闹的动静很快就传入城中,犹如干旱枯寂已经的大地上,注入源头活水。
寂静的黑夜顿时成了过年时节的热闹。
人声鼎沸随着夜风吹进千家万户,一幢幢漆黑的屋檐楼阁全都点起了灯火。
百姓们纷纷起床拿着麻袋,背着背篓挤到街上买米买粮。
一时间彻夜如昼,如获新生。
各种吆喝声、贩卖声、哄抢声和维持秩序的喝止声交错,唤醒灯火通明的街道。
今夜城内无一人有眠。
“外面是什么声音!”
三皇子半夜被吵醒,赤脚踹开了房门。
廊外那些仰着脑袋,想看外面热闹的丫鬟被吓得一大跳。
丫鬟立即下跪说不知情,三皇子一脚踢开,就这么穿着里衣出门查看。
最近他被匪患骚扰的厉害,很多天没有一个好觉。
尤其昨天下午,一群山匪又明目张胆袭击他府邸。
他手下好几个侍卫都被打成了重伤,匪患一波比一波更厉害。
他怒意冲到大门口,临头又缩了回去,万一匪患再度来袭怎么了办。
就在他犹豫时,就听到侍卫惊慌来报,“三殿下,城门被打开了。”
他浑身一晃,龇牙怒目,“什么?!”
那侍卫噗通跪地,“据说是山匪办成城中将士开了城门。”
“荒谬!怎么可能!”
那侍卫头低的快触地了,惶恐道,“之前多次袭击府邸的山匪,就是几年前从防务军哗变的将士。”
三皇子头晕目眩,“快去关城门!”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大堆将士,三皇子吓得立马躲在侍卫身后,但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个熟面孔。
顾凛柏一身铠甲泛着冰冷的寒光,面色冷彻不怒自威。
三皇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看到顾凛柏持枪而来吓得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道结巴,“你,你干什么……”
顾凛柏大步走近,一步步铿锵有力,在三皇子拔起侍卫腰刀的瞬间,他单膝下跪行礼,“我等来迟,让三皇子受惊了。”
三皇子深呼吸一口气,一副受惊的样子,连忙拉起顾凛柏,“好好好,按照寻常百姓称呼,你就是我堂哥啊,你可得好好保护好弟弟。”
顾凛柏面色冷厉道,“是。”
吓得三皇子往后缩了缩肩膀。
“三殿下,城中匪患做乱,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可是城门开了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此时关城门已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如果三皇子愿意,我等愿随三皇子上山剿匪。”
三皇子面色一狠,但随即想起连日被匪患的骚扰,又怒又惧,此时一时琢磨不定。
他泄气犹豫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顾凛柏点头,“三殿下,商贩已经进城,建议不要再强行驱赶,百姓好不容易盼到活路又被断绝,容易引起全州暴乱,到那时候才是一发不可收拾。”
三皇子呐呐,“那父皇怪罪下来怎么办?”
“兴龙之地要用人气滋养,才能生出福泽庇佑我朝,此时三皇子是在为我朝积福积德,想必圣上会体恤殿下用心良苦。”
三皇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外面闹哄哄的满是嘈杂的人声,明灭的火把照的夜色光亮。
他咬牙道,“那就这样。”
“你多从防务军,不,从你那个师弟手上调些兵保护本殿下。”
火焰把黑暗割裂,闪动的火苗照亮顾凛柏凌厉的眉眼,“好,会给三殿下留五百兵力守护府邸。”
“那三皇子真是个蠢货,被世子摆了一道,这会儿八成还感念世子带兵救他。”
白微澜听着城中如油渍滴沸水炸锅的声音,扯着哈欠讥讽道。
宴绯雪道,“山匪是世子的人办的?”
“第一次不是,第二次是。”
“他现在还以为打开城门的是山匪。还以为世子派兵是保护,连囚禁都看不出来。”
“你说这样的人出身在皇家,是不是说明皇帝作孽太多,生出个报应来了?难怪皇帝那么信任钦天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宴绯雪听着白微澜不断的冷嘲热讽,扭头看他,“你这张嘴真是要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你怎么变得跟顾凛柏一样唠叨。”
“他唠叨?就没听他说几句话。”
“是,开口就是数落我。”
“那我夸夸你。”
“你真聪明,现在躺着好好睡觉,明天起来就坐拥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