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第二天,城内热闹的像是过年一样。

源源不断的物资运进城中,百姓争先恐后的抢着堵在店铺门口买。

巡逻士兵半天喝不上一口水,忙着在大街小巷处理各种摩擦纷争。

白微澜站在城内最高的酒楼外廊上,俯瞰整个城池,逐渐升起傍晚烟火,而闹市不见停歇。

他派出的人时不时汇报各类物资价格,涨幅比早上冒头的太阳还要升的快。

宴绯雪看着百姓不听劝阻,抢着和商户屯粮,叹息的摇了摇头。

“现在进城的重头物资都被城内富商囤积买空了,百姓只能从富商手里抛出的高价再买,价格还比前些日子高上了两成。”

百姓再怎么半夜起来哄抢,哪抢的过身经百战的富商们。城外涌进来的商贩们,也会优先把物资高价卖给城内的富商。

虽然知道富商们再囤积高价转卖,赚更多差价。但对于城外的商贩们来说,只要物资在手里一天,每天损耗的仓库租金、人工、牲畜口粮就是大消耗。

所以外来商贩们才急于抛出手里的物资打包卖给城内富商。

这样一来,百姓手里还是买不到粮食,只能看着富商囤着粮食抛出更高的价格。

百姓怨声载道,埋怨官府不惩治这些乱涨价的富商。

大骂官商勾结不顾百姓死活。

顾凛柏派军队挨家挨户说城内物资充足不用抢,建议多等几天再买。但百姓已经对官府深恶痛绝,哪还相信官府的话。

家里没粮,饿的心发慌。

当官的哪知道百姓疾苦。

要是城门后面又关了怎么办,此时不抢着买后面价格更高。

大家都在抢,你能眼睁睁看着不抢吗?

白微澜道,“估计这两天,价格还会攀升。”

“先喂饱了城内富商们,到时候都要他们全部吐出来。”

城内物资持续走高,第五天后更是达到了新高。

顾凛柏开始有些紧绷了,问白微澜价格什么时候会降低。

白微澜拿出账本,是守城将士登记的进城各类物资,数以万计的谷物、棉花、绸缎、茶叶、盐等涌入城中。

饶是白微澜都有些咋舌,闻登州的富商们真是够有钱的。

这样足以喂饱两万将士近半年的物资,还没耗尽他们手里的银子,不愧是吃矿山的。

白微澜说不着急,应该要不了几天了。

他左手拿的是闻登州入城物资账本,右手是仓库盈利账本,书桌前,是李润竹送来的账本。

谢敏之看着白微澜脸上悠哉悠哉满意的神色,忍不住敲书桌道,“白大公子,你倒是赚的满盆钵,粮食价格居高不下,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白微澜看着仓库租金赚了近三万两,嘴角扬着甚是不错。他头也不擡道,“着急什么,你们来了闻登州两三个月不见效,我才来多久,而且这开城门才第八天。”

“你但凡多看几本史书典籍,你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能保证一个月价格跌落谷底就不错了,你看看你们之前强制抑制价格管不管用?”

正如白微澜所言,开城门半个月后,价格开始回落。

就大米而言,最高价格飙升至历史新高三两五钱一石,但现在跌落至了五钱一石。

有眼力劲儿的城中富商见情势不对,在最高点就大量抛售了。但有些贪心想要赚更多钱的,反而错过时机抛不出去。

现在好些五钱一石的米价都没人买了。

富商们被喂的撑不动了,百姓也撑不动了。

闻登州物价在短短一个月之间,跌至历史新低。

后续赶来的来凤州商贩只能喝洗碗水,一夜暴富的机会眼睁睁从他们眼前溜走。

李润竹成了全州炙热的人物,每天去他住的客栈拜访商谈的人络绎不绝。

李润竹头都大了。

尤其是他来到世子府邸,见到白微澜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暖洋洋的冬日,他缩在大氅里,整个人像是冬眠的蛇。

懒得不能再懒了。

说他懒吧,他还能腾出一只手逗小黄。

边逗还说它是傻狗。

这话听在李润竹耳朵里,有种指桑骂槐的错觉。

白微澜真是把闻登州整个富商都捏在手里玩弄。

他们囤积的粮食高价卖给了城中富商,赚了十五万有余。外界商人看红了眼,都以为他深谋远虑,得了一个白面狐貍的称号。

真的白狐貍在这儿呢,正猫冬呢。

李润竹把新的账本递给白微澜,“这是,这段时间收购的物资价格。”

就拿他们运来的棉花价格,卖的是二百文一斤,而现在重新收购只要五十文一斤。距离这里最近的来凤州,棉花价格是八十到九十文一斤。

而谷物就别说了,五钱一石的贱价惊呆多少人眼球,就这样还卖不出去。

来凤州的米价是一石为一两一到三钱。

白微澜叫他干的事情就是把城内各类低价物资囤够,使跌破眼球的价格回升至寻常年景的价格。

这样,不至于州内经济更加萧条衰退。

而白微澜自己又赚了满盆钵,把这些低价收购的物资再拿去来凤州卖,又能赚一大笔银子。

白微澜不止耍那些天南地北商人一次,还耍了两次。

先是用商人们缴的高价仓库租金,买那些商人们手上的物资,再转手高价卖给城内富商。

这中间哗啦啦的流水银子,李润竹亲自经手从震惊到麻木;短短时间,白微澜就赚到了他们李家积累几辈子的积蓄。

无本万利不过如此。

之后又眼看城中富商濒临破产倒闭,白微澜又低价收购囤积,再次倒卖给来凤州的商户。

至于那些富商自己为什么不运去来凤州卖,当然是权衡下,就地卖给白微澜亏的更少一点。

都说千里不运粮,而且手头也拿出去现银,再折腾捣弄去来凤州贱卖了。

来凤州的富商们背后都对他骂骂咧咧,说遥山县来的李润竹比狐貍还精明,多次二道贩子。

李润竹比窦娥还怨。

不过李润竹也能理解他们,头一次跑空,本就懊恼以为没商机了,结果白微澜又搞出了一茬儿。

先前听闻登州能赚钱,着急忙慌花大价钱运输过去,结果价格已经回落的和本州差不多了。不赚反亏本。

没捞的一笔钱灰溜溜回到州内,然而没多久,白微澜又从闻登州运来一批物资卖了。

来凤州作为货运中转中心,自是汇聚天南地北商号,不愁卖不出去。

简直就是把他们脑袋按在地上摩擦。

白微澜这一趟啊,真是边走边捡银子。

不过,他们遥山县几个商户,跟着白微澜也是赚一大笔。跟着白微澜忙碌两个多月,赚了他们每家一年的盈利。

不,白微澜不忙,他只是动动嘴皮子,指挥他们忙。

李润竹从复杂的感叹中回神,只见白微澜仅仅粗略翻了翻账本。那是他精心整理月余的账本。

他没忍住出声道,“白兄就这么不爱银子,看都不仔细看下。”

白微澜道,“你不是给我说赚多少了吗,这些细枝末节懒得看。”

李润竹叹了口气,能赚钱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们三家就如何合伙分银子,内部还有不少摩擦,不说斤斤计较但哪家也都不想吃亏。

人手一本账册子,比对来比对去,最后商谈许久才确定分割的银子。

李润竹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回遥山县了,走之前想请你和白嫂去酒楼,表达感谢。”

白微澜点头,“可以。”

李润竹见他又眯着眼摇起竹椅了,擡眼看了下院外的侍卫,没忍住低声问道,“世子这侍卫是怎么回事?每次看着怪吓人的。”

白微澜睁开眼,漫不经心道,“刚来那会儿,被城中暴乱流民伤着了,世子就派人保护我。”

李润竹道,“那世子待幕僚还挺敬重的。”

“什么幕僚,我只是个商人而已。”

李润竹说了会儿,没看见宴绯雪,问道,“嫂子呢。”

“灶房给我炖汤。”白微澜得意道。

“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兄竟然舍得要嫂子炖汤。”

白微澜面色有一瞬间的别扭,嘴角嘀咕了下,而后道,“怎么舍不得,他非要给我炖,那我能拒绝吗?”

“我要是拒绝他了,他该多伤心,到时候费尽心思哄的人还不是我。”

李润竹见他难得心虚的样子,也不说自己还看到他写给宴绯雪的书信,简直肉麻的他鸡皮疙瘩掉了三层。

爱你的澜。

想你的狗。

咦,李润竹没忍住打开扇子,散脸上的热意。

白微澜却睨他一眼,“大冬天的,装模作样。”

李润竹笑呵呵道,“我是替白兄脸臊来着。”

白微澜手撑竹椅歪头看人,侧颈从大氅狐貍毛露出来,满是红梅似的痕迹。

他自己还没察觉,只厌烦似的摆手叫李润竹滚。

李润竹看愣了下,以为眼花,定睛一看眼睑一哆嗦,连忙拿扇子挡脸,一副污浊他眼睛的样子。

白微澜见他那样子,扭头收拢大氅,没事人似的继续蹬腿摇啊摇。

见李润竹连忙不叠转身离去的样子,面无表情而后嗤笑道,“童子鸡。”

这可是他身经百战功勋卓著的勋章。

白微澜手撑着侧脸,挪了下腰身,余光中见人来了,脸色瞬间扭曲。

他揉揉腰,“哎,媳妇儿怎么还不来。”

他现在可脆弱的厉害,分明半点都离得人照顾。

看着地上啃骨头的小黄,一脸嫌弃的嘀咕,快去把宴绯雪喊来。

小黄看他一眼,继续摇着尾巴低头啃骨头。

“真是傻狗,人话都听不懂。”

他说完,背后传来笑意悦耳的声音,“和小黄对比一下,白小狗确实太过聪明了。”

白微澜立马扭头,一脸欣喜又委屈的望着宴绯雪,“你终于来了,把我晾这儿半天。”

宴绯雪把汤盅放一旁石桌上,等热汤稍稍冷却。

他刚刚一腾手,白微澜就黏糊仰头抓着他手,像是欣赏珍品似的,“十指纤纤玉脂红,洗手作羹汤,挽袖剪花枝,恰逢情趣人,有幸两相知1。”

沾沾自喜道,“我涂的蔻丹就是好看。”

宴绯雪抽出被把玩的手指,轻轻给白微澜揉着腰,“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