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第2页)
放鹤急性子,“什么意思?”
“先生教的啊。先生人好好的,他都夸我不错了。”
“好,那我冲了。”
谷雨见放鹤起身去了,心底越发紧张,可翻开书本一看,一个字都不认识。
谷雨小声对小栗儿道,“小栗儿,你能不能先教我念念?”
“可以呀。”
不一会儿,放鹤就回来了。
谷雨忙道,“怎么样?”
放鹤把书放桌子上,没着急坐下,拉着小栗儿给谷雨演示。
放鹤一鞠躬,小栗儿就板着脸,拿着手指在书册子上圈圈点点,然后范读几声。最后放鹤再鞠躬就完了。
“很简单的,去吧。”
“先生也不会说什么,很快的。你看我这不就来了。”
谷雨多了一点信心,拿着册子去了。
小栗儿背了好几遍,觉得时间过了好久,谷雨都还没下来。
小栗儿仰头给放鹤道,“说不定先生也很喜欢谷雨,夸他呢。”
放鹤心里酸溜溜的,就他一个人时间短。
“先生都喜欢乖孩子,哼,我哪里没表现乖了嘛。”
放鹤刚说完,就见谷雨一脸沮丧又红通通的下来了。
这显然不是夸赞的意思。
放鹤好奇道,“先生骂你了?不应该啊。”
谷雨摇头,“先生说我声音太小了。”
小栗儿道,“没有啊,你跟着我读的时候,声音听的很清楚啊。”
谷雨也失落的耷拉着眼皮,揪着手默默摇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先生面前嗓子像是被卡住了,他明明很大声的,但是先生就说没听见。
最后先生见他脸憋的通红还支支吾吾没出来,才放弃纠正他了。
谷雨黯然的坐下,听着周围的诵读声,大家声音都很小啊。
放鹤仰着腰,手臂穿过小栗儿后背,拍谷雨肩膀,“没事,多大点事儿,能记住不就行了,咱们回家练习就好了。”
小栗儿也点头,“嗯嗯,回家多练习就好了。就像今天自我介绍就很响亮。”
说道这里,谷雨更加丧气垂头了。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声音响亮,是个很好的开端印象,结果还没放学,积赞的信心就耗尽了。
不过,除了练习也别无他法了。
不一会儿,下课钟声响起,周围学生一哄而散。
一学生跑出门口后,见平时的玩伴都没动,扯着嗓子喊,“秦敦,快点啊,不然场子就被占了。”
秦敦没看那人,反而昂着头,看向放鹤道,“去玩吗?”
秦敦一开口,周围躁动的学生都一脸看热闹的转头望了过来。
放鹤皱着眉头,拒绝干脆,“不去。”
装什么装。
他们上书的内容,课堂里可都传遍了。十五岁才开蒙,这肯定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而且,据表哥孙少爷说,这家人是从村里搬来的。一看就是没钱硬把孩子塞学院里,想要积赞人脉拉关系。
“哟,不会是乡巴佬不会玩吧。”
“我才不和丑胖子玩。”放鹤丝毫不避让道。
秦敦一听,怒擡一脚狠狠踢了下桌子,他生的壮实,一脚过去连撞好几个桌子。
连着角落里一排的课桌都哐当作响,桌子上的笔墨和句读棒都哗哗掉地上到处滚落。
角落里的学生们都吓得面色僵硬,但是没人敢出声。
放鹤像是被惊的定了片刻,但立马抄起凳子,轰的一声朝秦敦砸去。
秦敦虽然入学五六年还在蒙学馆丙班,但是拳脚骑射功夫样样拿甲等。
他擡脚就踢开砸来的凳子,面色难看到极点。班里就没人敢对他说不,更别提这个才来一天的野哥儿。
此时不好好惩罚下这野鸡,他秦老大的名声还要不要。
秦敦气势汹汹的朝放鹤迈开步子,他人看着是两个放鹤壮,更别提还比放鹤高。
此时就像是一座山包朝春笋压来。
小栗儿急地扯放鹤袖子,叫放鹤快跑。
但是放鹤打架从来就没跑过。
没待秦敦走过来,他就拎着凳子朝人冲去。
“怎么办!怎么办!”小栗儿急地团团转,想跑出去喊助教,但是周围围的水泄不通,压根儿就出不去。
眼见那大高个儿的拳头要砸到放鹤脸上了,小栗儿吓得眼睛圆滚滚的,眼里无限拉长秦敦怒气的拳头。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团泼墨袭来,飞溅浇在了秦敦脸上。
哗啦一声,只听秦敦怒吼他看不见了。
“是谁泼的!!”
一声怔愣吓得周围都噤声,没待找到是谁插手的,只见放鹤趁机拿着凳子,在人腰间狠狠砸了两下。
而后,一旁角落几人见状,也趁机加入混战想借机踢秦敦几脚。
不过此时上课钟声响起,先生来了,周围人才没来得及踢。
李洛狄见后排一顿杂乱狼狈,像是几条野狗打架似的。
他厉声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秦敦水蓝色的袍子沾满了墨水,一脸也黑乎乎的,只一双眼睛格外凶神恶煞地盯着放鹤。
但先生在场,也不敢还手,只能用眼睛打架。
“谁泼的我墨水!”
谷雨瑟缩了下肩膀,准备出声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口了。
“就是我泼的怎么样!”
放鹤理直气壮挑衅道,“我不仅泼你墨水,我还打你了,怎么样!”
眼见火药味一点就燃,李洛狄大声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各站一角。”
显然谁动的手,已经没有必要掰扯。
目中无人又全是不尊师重道的纨绔,不值得他浪费和精力。
秦敦找茬,波及后排好几位学生。
其中一个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都摔倒在地,这些损失那学生只能认栽了。
要是放以前,他也不在乎这点银子。但是自从赵家垮台后,家里父亲就没了差事。外加以前仗着是赵家掌柜的儿子,在班里作威作福,此时也不敢出声要秦敦赔偿。
那学生捡起已经破碎的砚台,眼里满是无可奈何的怨怼。
小栗儿看见,出声道,“我这块赔你吧,崭新的。”
一旁秦敦嗤声道,“小奶娃,你别看他现在老实样,之前可是牛气哄哄的主,就你的砚台,怎么入得了赵家掌柜儿子的眼。”
“哦,赵家现在已经倒啦,主子都没了,还怎么狗仗人势。”
王谦气的拿手指他鼻子,指尖颤颤,脸憋的通红,但是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王谦余光扫到小栗儿桌子上的东西,灰败的眼神一闪精光,对秦敦道,“你好意思说人家乡下土包子?”
“人家三岁奶娃的句读棒是玳瑁制成,一根二十两!”
“这个宴雨的,象牙材质,这个宴鹤的,犀牛角材质!你说人家乡巴佬,你用什么东西?”
王谦手指一指,周围学生视线随他看去,他举在手里道,“不过是一块有瑕疵的和田玉边角料制成的,你说谁是乡巴佬?”
小栗儿三人都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的,他们就是从库房礼品里随便挑的。
要是知道这么贵,怎么会胡乱塞在褡裢里,更舍不得拿到学院里用。家里两个大人怎么都不提醒下他们。
这三个小牙签似的东西,竟然价值百两。
放鹤见秦敦惊诧,嘲笑道,“我看你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们平时都是拿五十两大元宝当零花钱的。”
周围学生窃窃私语,看向小栗儿三人眼光顿时都不同了,秦敦面色难堪,铁青着脸没说话。
孙少爷只给他说从乡下搬来的土包子,喊他好好磨锉下性子。他一想三人姓氏,城里没哪户人家是这个,于是断定人家没有背景好欺负的很。
可这下,好像是踢到铁板了。
周围人小声议论着,“秦敦仗着自己身手不错,仗着孙家得势,这回,看他怎么出气咯。”
“秦敦不是和甲班的孙少爷是表亲吗,倒是说不定孙少爷会撑腰。”
学生们借着诵读拿书当着脸,自以为做的很隐秘,哪知道先生已经走面前,伸出了戒尺。
后排窃窃私语的学生手心都挨了五下。秦敦和放鹤各打了十下。
“这墨水泼的,谁下学后自己留下来打扫干净。”
学院的授书中午就结束了,下午是君子六艺相关的课程,但属于自愿参加。
放鹤三人和家里大人约定是中午就回家吃饭,结果被留下来清洗学馆。
空荡荡的学馆里就三人,三个孩子倒是也没什么怨言。
小栗儿跟着两人去找木桶提水,他干不了什么,就再旁边夸夸。
“谷雨哥哥,你之前好聪明啊,要不是你泼墨,秦敦那拳头就打到放鹤哥哥脸上了。”
说到脸上,放鹤想起了前几天乔迁宴上挨了孙家少爷一巴掌,此时还没找到孙家少爷,倒是又惹上了新麻烦。
放鹤咬着牙一副势要报仇的样子,“等着吧,看我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谷雨,今后你们不要插手我和别人恩怨,你们两个小身板挨不了几拳。”
谷雨颇为担忧道,“不能不打吗?”
小栗儿也道,“爹爹交钱了呀,有事可以找助教。”
“你们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惹他啊,是他疯狗似的追着我咬。我不还手,别人还当我好欺负。”
不只是觉得他好欺负,更觉得谷雨和小栗儿好欺负。
放鹤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蒙学馆离取水潭有段距离,要穿过草坪还有几个绿树成荫的石阶。
“小栗儿,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取水潭太远了。”
小栗儿点点头,早上爬的山梯,爬一半都是白微澜抱着的。
他坐在草坪上玩了会儿草,见放鹤他们还没回来,心想这也太远了。而且,放鹤今后怕是少不得和别人打架了,得找个近点的水池子。
小栗儿起身,见不远处甲班的门还开着,他双手撑地,嘿呦一声起地,拍拍手上的碎草,就往那边走。
他穿过松柏引领的青石路,脚快迈上石阶上的时候,就听学馆里传来暴躁的声音。
“孙正清,你怎么最开始不给我说野鸡那小子家里有钱,害得我被当众群嘲,下不来台!”
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回应道,“我哪知道啊,我去他家参加乔迁宴席,一院子村妇乡里野孩子,能有几个钱?”
“你消消气,你生气对象搞错啦,是我让你下不来台的吗?明明是那些背后嘲笑你的人。”
“尽是些背后吱吱的老鼠,你看看他们敢不敢当面嘲笑你。”
听孙正清说完,秦敦愤怒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但一想到被放鹤打那几下子,他像是触及到淤积的伤口,不把放鹤骨头狠狠刮几下,他誓不罢休。
但是摸不清家里情况,他也不敢随便乱动。
孙正清见他犹豫冷静了,开口道,“他不是家里很有钱吗?你就去抢他的东西。”
“要是家里人找来怎么办?”
“你真是被打傻了吧,城里有钱人家的儿子,你哪个不认识?他们家算什么有钱人,顶多是在乡里攒了点钱,在城里买房子了,小本生意,哪有你们秦家从上代就开始发家了。”
“小本生意能拿出玳瑁象牙?”
“你这脑子活该一辈子在丙班,半瓶子水穷晃荡没听说过?人家从村里一下子挤进咱们这学院,就是怕露怯,才拿些行头装点门面。不然你看看李家,人家族中子弟都是用一般的玉,哪有这般招摇。”
“好!他们在学馆清理,这就去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