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第3页)
“哎,莫急,现在人都还没散光,人家一喊就有人赶来,被抓个正着。况且,等他们辛辛苦苦打扫完了,正准备松口气回家的时候,你再去找他们麻烦,不是更加让他们崩溃?”
“好,我这就安排人在回去的路口守着。”
小栗儿脸色从最开始的茫然、惊讶到最后气愤,这个秦敦实在太过分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出院子,然后立马跑到他们的学馆。
放鹤两人刚提着水桶回来,没看见小栗儿正四处找,见小栗儿慌慌张张又生气的样子,顿觉头皮刺痒。
放鹤一把将抹布甩在地上,“谁欺负你了?”
谷雨心头一跳,“我们这就去找助教。”
小栗儿见到他们松了口气,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喘口气道,“那个秦敦想在我们打扫完后,堵在我们下学路口抢我们东西。”
放鹤一听就急了,正准备四下找木棍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半支开的门扇。
“行啊,让他来抢。”
放鹤说着叫谷雨帮忙,准备脚踩在桌子上,把木桶搁在门扇与墙之间。
谷雨道,“还是先清理打扫吧,要是这个没做,明天先生还是会打你手心。”
小栗儿看出他们想做什么了,蹙眉道,“那等会儿还是会弄脏啊。”
谷雨道,“清水怎么会脏?”
小栗儿嘿嘿一笑,“你上午不是泼墨了,我们再把里面丢墨汁,让他们成王八。”
他说完苦恼道,“不过,这样别人都知道是我们干的了。”
放鹤自小耍赖本事一流,他大手一挥,得意道,“谁说的?谁看到我们干的?先生叫我清理后排的,可没叫我清理前排。”
小栗儿眼睛一亮,谷雨也点头说在理。
就这样,三人快速把后排用抹布擦洗干净,最后一桶干净的水已经变得乌糟糟的。
放鹤嫌弃还不够黑,准备拿起自己的砚台磨黑汁儿。
谷雨止住了他,“我们砚台都是新的,也都知道我们不会用毛笔,万一旁人看出细节……”
放鹤看了谷雨一眼,“哟,谷雨心思还挺细的。”
谷雨一口气说完还有些干坏事的紧张,此时结巴道,“都,都是被,被逼的。”
小栗儿被两人情绪调动的雀跃,他道,“我去外面放风。”
此时学馆周围安静下来,唯独远处草坪上几个踢蹴鞠的。
小栗儿左右看看,回头就见窗户咔吱一声,放鹤跳了出来,然后谷雨搭着放鹤肩膀也跳下来了。
谷雨紧张的手指都在哆嗦,看了看半掩着的门扇,确定木桶不打眼后才稍稍放心了。
“我们走吧。”谷雨重重咽了口气道。
放鹤却不着急,“走了怎么看到秦胖子狼狈的黑王八样子。咱们躲在柏树后面瞧瞧。”
柏树修剪成了个胖球似的,放鹤还手贱的拍了拍树枝,“像不像秦胖子?”
谷雨和小栗儿两人因为作贼心虚,此时都静静躲着,隔着树枝缝隙瞧门口动静。
草丛树林多蚊子,枝叶刺的皮肤生疼。小栗儿脖子和手背叮了好几个红肿的大包。
放鹤看到小声鼓励道,“你是成大事的。”
小栗儿咬牙点头,奶声道,“我能坚持。”
他额头冒着细细汗珠,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但很快就眼皮撑不住,脑袋歪放鹤腰腹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栗儿都快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脚步声。
“怎么还没见他们去下学路口,不是还没打扫完吧。”
“磨磨唧唧的,不过没关系,现在人都散光了。”
秦敦带着三个少年,杀气腾腾从柏树林经过,把柏树枝丫打的窸窣响。
枝丫里的三人憋着呼吸,透过树枝破碎的空隙盯着秦敦的后脑勺。
秦敦此时见四周无人,越发肆无忌惮,脚迈上石阶见门半开着,笃定几人还在辛苦打扫。
他骂骂咧咧道,“野鸡,老子来抢你钱了。”
放鹤躲在背后无声咬牙骂了声蠢货,只见秦敦擡脚向门扇踢去。
哐当、哗啦声连接响起。
“哎呦!”木桶掉下来还顺势砸到了肩头,痛的龇牙咧嘴。
秦敦被一桶黑水淋的湿漉漉的,他一身水蓝色此时染成了黑色。汁水从额头流下擦也擦不干净,都说七窍流血,他这是七窍流黑。
“他娘的,是谁整老子!”
他身后三人因为慢了一步加上反应够快,身上只是溅了些黑水。
见秦敦像黑王八似的眼里冒烟,开口道,“这还用问,明显是放鹤做的。”
秦敦气狠狠踢了门口一脚,脚尖吃痛,抱着脚哎呦原地打转。
一边痛一边吼道,“老子绝对不会放过那野鸡!”
放鹤听到秦敦喊他野鸡,气的脸色都青了。还是小栗儿和谷雨使劲儿拉住他说别动。
这冲出去明显没赢面,放鹤也只得憋住这口恶气。
三人又在原地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估摸着秦敦几人走远,这才出来朝下山口走去。
三人还没下山,就见山门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古树疏落高高拱起一道林荫,正午正晒的日头,落在地上的光斑也显得悠悠舒爽。
宴绯雪刚上山,就见空荡荡的草坪广场上,三个孩子欣喜若狂的奔他而来。
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的,额头满是细汗珠,脸还红扑扑的。
不像是被留堂了。
但是他们也不会玩到忘记回家的时辰。
此时看着他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宴绯雪摸着小栗儿湿濡的额发,“被人欺负了?”
三人眨眨眼,嗯了声。
但是脸上没有憋屈,反而十分兴奋,看来是没吃亏。
放鹤激动道,“宴哥哥你是没看到,那个秦胖子像个从墨池里爬出的王八,这一路回去都知道他丢脸啦。”
宴绯雪听着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前因后果。一脸雀跃的得意说,他们各种注意的细节保证不会被怀疑抓住,完全没看到他眼里的冷色。
不过白微澜说孩子们的事情,还是不宜多干预,孩子没有开口求助,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宴绯雪笑道,“不错,你们做的很好。”
小栗儿骄傲道,“爹爹,今天先生还夸我了!”
“怎么夸的,今天学了什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说我口齿清晰。嘿嘿,其实我没一会儿就记住啦,拆开字我也记得。”
小栗儿开心的说着,放鹤和谷雨都一脸惊讶的望着小栗儿。
这就记住了?
怎么记住的?
字都不会写,怎么会读的?
才开学第一天,不是说好玩的吗?
小栗儿看着两人满脸问好,挠头道,“你们不是吗?”
谷雨有些沮丧,“我还记不住,得回家好好背。”
放鹤此时难得能体会到谷雨的心情,他手臂搭在谷雨肩膀上,“小栗儿从小记忆就好。”
宴绯雪点头,“你们澜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估计小栗儿就是随他了。”
“啊!”
放鹤和谷雨眼里的羡慕呼之欲出,只恨自己不是白微澜亲生的。
几人蹦蹦跶跶下山,半路上小栗儿就困的不行了。最后趴在了宴绯雪背上。
小栗儿脑袋搁在宴绯雪的肩头上,阳光把他后脖子上的红疹子照的光亮,眼皮子止不住的打架,长卷的睫毛最终搅合在一起。他模模糊糊问道,“父亲怎么没来呀。”
“父亲正在酒楼看装修呢。”
“酒楼?咱家酒楼在哪儿啊。”
酒楼位置在商铺林立的主街,临街对面就是衙署。整个县城不大,距离码头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
这样的位置地段不愁生意不好。
但前一个酒楼老板是秦家,却急于脱手。酒楼生意只在元宵节当天有点动静,其他酒楼生意爆满,他这里才匀过来一点生意。
酒楼修的很气派,飞檐斜角高三层,地基还垫了一丈高的石基。在酒楼的第二层就可以俯瞰大部分城中万家灯火,第三层直接可以远眺四方河流汇入江面,赏落霞与孤鹜齐飞之景。
不过酒楼二楼与三楼西面的窗面是封死不动的,因为对面是衙署。
酒楼这等修建规模,只有城内李家可以一较高下。
本来酒楼对标目标就是李家,但是他们食客目标不同,走的是高端乡绅名流。
本县贫富差距大,富商乡绅最终也只占少数,其余都是小本生意;最多逢年过节去李家酒楼搓两顿。李家生意能不错,还依赖于,他的酒楼就在码头边上。往来船只歇脚很便利。
县内客流量就那么大,酒楼还主打高端人群,却也能盈利维持。
一是临近衙署,历任县令接待上下级来访都是在这家酒楼。中间回扣返利不说,李家最开始和衙门关系冷淡,官家自然不会去李家酒楼。
二是这酒楼因为出入往往是达官贵人,这比县里的官驿还威风。普通百姓确实心生仰慕,一提到这家酒楼就是身份的象征。
三是赵家没倒之前,生意往来宴请宾客都在这里举行。
所以这家酒楼,风头一时间曾经盖过李家。
不过随着来镜明上任,赵家倒下,这家酒楼陷入困境。
秦老板也想过很多法子,比如推出每日优惠菜肴,高端酒楼打出个别平价菜,吸引普通百姓慕名前来。
这法子只热了一会儿。
可能物极必反,之前都是高高在上只能路过瞥一眼的酒楼,这下终于得偿所愿,结果吃上一口味道不过如此。
很多食客说味道不如李家。
这下酒楼里的伙计一听不高兴了,给你施舍的优惠才有资格进门见见世面,你这穷酸样还有脸挑三拣四处处诋毁。
殴打食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普通百姓都不去秦家了。
秦家酒楼难以维继,口碑跌入谷底,成本开销大,散了伙计厨子,卖了酒楼。
不过这酒楼基本没人盘下。明眼人都知道李家酒楼已经经营大几十年,城内和城外的生意都流入李家酒楼。
谁花两千两盘下这酒楼,谁就是人傻钱多。
最后秦家见没人来买,出了个点子,低价按季度租金。
一个季度只要三十两,一年租金一百二十两,算上运转酒楼其他的开支,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两。
这比两千两可轻松多了,一时间很多商户都有些意动。
但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这是陷阱。
等一年生意做起来后,秦家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也只能继续续租了。
这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商户都是租的门面铺子,对这套路熟悉的很,立马就打消了兴趣。老实做自己每天十两的本分生意。
对于他们做生意的,酒楼放在那里不赚钱就是亏钱,还不如换银子做秦家血赚的茶叶和酒生意。
眼见酒楼租也租不出去,秦家最后只得调低了价格。
最后以一千三百两卖给白微澜,还庆幸终于脱手了。
还怕白微澜反悔,当场看完酒楼,就把人拖进隔壁对街的衙门,走过契手续。
那户房的老书吏很欣赏白微澜,白微澜经常给出的点子,让他都汗颜叹服。杂乱的衙门,也在来镜明治理下井井有条了。
不过得知白微澜也要做酒楼,他和好些人都不看好。
李家已经成了口碑,白家这钱只能砸手里了。
白微澜:从中作梗捡漏王。
引用来自郑板桥《教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