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了猫头 作品

来镜明听到了

来镜明听到了

云林失魂落魄走后,宴绯雪在书房里站了好一会儿。

晦暗的光线里尘埃还在飘浮着,似久久没能从刚刚夺门而出的响动中归于平静。

寂静的书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只见雕花木窗户被轻轻推开,宴绯雪扫眼看去,只见缓缓冒出三个脑袋。

像是山雨阴暗天后,腐烂的木头上冒出了蘑菇头。探头探脑终于两方对视,放鹤一怔,满脸被抓包的心虚。眼珠子滴溜溜转,而后无果,讪讪朝他一笑。

被抓包了,干脆都冒出了脑袋,露出他们担忧的眼神。放鹤更是气鼓鼓的,鼓成了包子。

小栗儿迫不及待问,但是稚嫩的嗓音软糯糯,只显得眉头干着急。他问道,“爹爹,那个讨厌的人欺负爹爹吗?”

谷雨也焦急的望着,嘴巴蠕声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而后坚定道,“不管他说什么,燕哥哥就是燕哥哥。”

虽然听到县令夫人说的过往很惊诧,但是孩子们更加担心宴绯雪。

放鹤一手拍在窗棱上,急眼道,“那个什么云的,就是没安好心,见不得我们过好日子!燕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能从青楼逃出来,这可值得吹一辈子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放鹤自然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他以前很多小伙伴都被卖进去了。他侥幸中途逃走了,却没想到掉进了更加黑暗恐怖的坑里。

放鹤想起往事,那种骨子里的战栗让他有些发抖,他道,“要是没燕哥哥救我,我怕也活不成了。”

“那个乌云,别以为两三句话能使我们离心,他那种人才是最恶心差劲的。”

宴绯雪神色缓和了,笑着道,“没白疼你们。”

小栗儿脑袋搁在窗户上显得吃力,像是垫脚够在木棱上,脸憋的通红。

他奶声奶气道,“放鹤哥哥给我解释了那个人说的什么意思,爹爹就是爹爹,没有爹爹就没有我。”

“爹爹永远都很厉害!”

宴绯雪见他情绪激动忍不住手舞足蹈的,连忙走到窗户边上,探出头一看,果然脚踩在凳子上的。

“好的好的,你先下来,别蹦跶了。”

孩子们进书房后,放鹤捏着鼻子,“好臭好臭,应该拿艾草熏熏。”

宴绯雪好笑道,“他怎么说都是县令夫人,你们要对他礼貌些。”

“才不要!他那样凶燕哥哥,什么叫做出口伤人恶意寒心就是他!”

其他两个孩子和放鹤一样生气。因为他们第二次不敢偷听,只是坐在桂花树下的椅子上,静静又焦急地等着。

他们等的时候,书房里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满脑子都是宴绯雪被欺负的幻想。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就见云林离魂儿似的,满脸泪痕的出来了。

孩子们惊愕定在原地,等回过神后人已经走远了,只恼意没追上去骂几声。

越想越憋气,放鹤觉得这比自己挨了那孙子一耳光还憋屈。

“我要告诉澜哥,叫澜哥给你出气。”放鹤咬牙气愤道。

“不要告诉他,这只是我和旧人之间的恩怨。”

“为什么呀!澜哥肯定帮你的。”

宴绯雪道,“我不想因为我和云林之间的私人恩怨影响到他们的正事。”

放鹤嘀咕道,“澜哥的正事不就是燕哥哥吗,要是他知道你被欺负了,他不得气疯。”

宴绯雪摊手,“你见我哪里被人欺负了?”

三个孩子还真仔细打量起来,谷雨眼尖一眼,就看到宴绯雪脖子上的痕迹。

谷雨气急快哭了,指着宴绯雪脖子刚准备开口,宴绯雪就意识到什么,忙道,“这是蚊子咬的。”

小栗儿大声道,“怎么会有蚊子!阿文叔叔都用驱蚊草熏过屋子了。”

“嗯……我是去竹林的时候被咬的。”

“竹林啊,听着蚊子就很多,爹爹以后再去的时候,用苏大夫给的驱蚊香囊吧。”

“嗯嗯。小栗儿真懂事。”

宴绯雪顺利把话题带走,但擡头看,只见放鹤一脸没被骗到的样子,笃定气道,“就是他打的!”

“我这就去找澜哥!”

不过,没等放鹤冲出去,白微澜已经跨进书房了。

宴绯雪凝眉,而后神情有一丝错愕闪过——来镜明也跟着白微澜身后进来了。

来镜明一脸愧疚和复杂的神色,似自责一般没看宴绯雪。

“云林说的话我全听见了,是我没管好他,以至于他耍性子过头了。”

来镜明,早就隐隐猜测到云林和宴绯雪之间有旧,毕竟云林每次的脸色都很好分辨。

以前云林都是开心的,充满市侩的嘚瑟小精明算计,喜欢操持家务整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自从遇见宴绯雪后,就出现了很多失控的情绪。

那是一种纠结又懊悔,还夹杂着惊慌受怕的神情。

来镜明想问,但每次见云林忐忑戒备的样子,他便没问了。他想等着云林给自己说。

结果,今天无意间听到了。

来镜明现在还头皮发热,脑袋像捣糨糊一样,惊诧不能回神。

两个书房相隔不远,中间隔着一个回廊几株芭蕉。夏天窗户都开着,云林失控般的吼叫声传入书房,打破了两人的冥想静思。

随后听到云林说的内容,来镜明更是震惊在了原地。

云林听着越发嘶声力竭,来镜明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想出去找云林。

但是白微澜拦住了他。

“你现在过去做不了什么,你怎么面对云林,云林怎么面对你,这些想明白了吗?”

“他们两个,估计都不想我们插手。”

来镜明听着白微澜冷静理智的声音,心里微微回神。刚心生佩服白微澜这等自控力,擡头就见他神色暴躁,眼底怒气,静而用力的捏着座椅扶手。

来镜明顿时就平静下来了。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他们听不到动静,以至于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白微澜自己坐不住,出门去看看,才发现云林已经走了。

此时,来镜明道,“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但云林应该是非常在乎你的,只是他方式不对,不知道如何去对一个人好。”

宴绯雪淡淡道,“来县令要是给我说这个,那我只有闭门谢客。”

来镜明脑子现在像是清醒又不清醒,但知道云林做错了,想拉近的人越推越远。

现在的唯一念头,是帮云林尝试挽回。

他苦笑道,“我不是以县令身份来的,只是作为云林的丈夫。他伤害了你,我给你道歉。但是云林真的没有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对一个人看重。”

白微澜听着火冒,“谁稀罕他这样的朋友?先是威胁警告,再是死皮赖脸的后悔求原谅。”

“这是朋友?这怕不是上门的讨债鬼。”

“要不是宴绯雪不让我插手,他今天连我家大门都进不来。”

来镜明也知道自己偏私了,点头道,“感谢白兄摒弃个人恩怨,还在正事上给我出谋划策。”

“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带着云林亲自上门道歉的。”

来镜明走后,白微澜气的想掀桌子。

虽然知道宴绯雪的性子不可能吃亏,但是一想到云林拿孩子威胁,白微澜就忍不住想对云林动手。

“深呼吸一口气。”

白微澜一愣,但下意识照做。

额头暴怒的经脉才缓缓归于平静。

白微澜握着宴绯雪的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宴绯雪道,“没有,我打了他一巴掌。”

“手到现在还有些酸疼。”

白微澜立马给他揉手,“要不我扶你去房里休息吧。”

宴绯雪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娇嗔,刺激的自己头皮发麻,“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白微澜头皮没发麻,心虚又美滋滋的,刚刚的怒气一扫而光。

宴绯雪见白微澜哄住了,才看向三个孩子,果然孩子们有疑惑。

放鹤好奇道,“燕哥哥,刚刚澜哥叫你什么来着?”

“那是我的本名,我不叫燕回,叫宴绯雪。”

“哪三个字啊?”

白微澜道,“说出来你认识么,大字不识一个。”

这话一下子触怒了三个孩子,纷纷道,“我们明天就上学了!”

宴绯雪笑道,“行,等你们识字后,我就教你们。”

白微澜见宴绯雪在笑,但是眉目间有些疲倦,有些心疼的搀着他腰,结果就被宴绯雪拍打开了。

白微澜讪讪,他捂了好久才捂出来那么一个温柔的媳妇儿。现在被云林搅和一通,宴绯雪自己都不知道面色多郁气凝结。

看着表面笑笑没事还安慰他安慰孩子,还不想因为私人恩怨影响他和来镜明之间的往来。

旁人都顾忌到了,就是没顾忌自己的心情。

“媳妇儿,要不去荡秋千吧。”

“早上叫阿文在紫藤树下安装了一个。”

孩子们也兴奋,放鹤道,“燕哥哥,去玩吧,很好玩的。”

宴绯雪点点头,也正好想晒晒太阳。

五月初,他们这里正是紫藤花盛开的时候。

放眼望去紫色氤氲,藤蔓树干遒劲错节,丝毫不比合抱古树孱弱。

风一吹,清香扑鼻。

恰好今天宴绯雪穿的也是淡紫月牙白色,坐在秋千上衣摆飘飘飘,青丝随风扬起,美的像是紫藤精怪似的。

白微澜背后推宴绯雪,没敢多用力。不过宴绯雪脚尖荡在空中,嫌弃不够高,叫他再用力一点。

孩子们见状纷纷把白微澜挤走,要自己陪着宴绯雪玩。

阳光下,孩子笑声是最好的治愈方式,白微澜摘了一串紫藤花,悄悄别在了宴绯雪发髻里。

小栗儿清脆欢呼,使出吃奶劲儿推宴绯雪,“爹爹烦恼飞飞飞~”

宴绯雪头上那串紫藤花也随风摇摆,璀璨又鲜活。

白微澜笑笑,转身离开了。

他来到外院,阿文正提着木桶擦拭游廊的柱子。

阿文见到白微澜,立即放下抹布下跪恭敬道,“白爷。”

白微澜此时眼神犀利冷锐,“为什么放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