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宴会(第2页)

那林夫人指责道,“你怎么能拿白夫人和人花魁比。”

“啊,抱歉,无心冒犯,我只是单纯觉得白夫人容貌无双。”

这么一说,周围人都笑起来了,宴绯雪也摆手说自己不在意。

“说起来,白夫人的手艺真是罕见,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一说到妆面,这几位家眷不管夫人还是夫郎都敷了脂粉,但仍就不及宴绯雪素颜肤若凝脂。

此时纷纷问宴绯雪怎么保养的,妆面如何画的。

宴绯雪自然耐心解答,今后要人家掏银子的,此时正好趁机熟稔下。

云林躲在假山后,脸色郁怒。那几个富商家眷的奚落刺耳不散,又见他们此时都围着宴绯雪有说有笑。

宴绯雪仍旧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明明他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

他明明都是县令夫人了,早就摆脱宴绯雪的阴影了,为什么大家还是看不到他。

他像老鼠一样躲在假山后面,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

旁人讥笑他土包子小老鼠,只有宴绯雪路过帮他解围,然后带着他玩。光的周围就是阴暗,而他从此也活在了宴绯雪的阴影下。

为什么他努力活着,到头来还是碰见了宴绯雪。

云林下意识揪着手指头,身上这件新换的藕粉色衣角也被揉的皱巴巴的。

没了他的几人里,气氛格外融洽。宴绯雪总能把气氛掌握的很好,带着轻松又令人挪不开眼的自信。

“诶,你们看,湖面溜出来几只黑不溜秋的东西,那是什么?”

几个人都不知道,唯独宴绯雪道,“那是小秧鸡。”

“白夫人连这个都知道啊。”

“乡里发水冲出来几只,我家那位就捡了几只让孩子们养着玩儿。”

“你们家这日子听起来好悠闲惬意,我们家那男人,一天嘴边净是挂着生意,孩子生辰都不记得。”

“是啊,听说白爷非常疼夫郎孩子的,今日见着了,果然如此。”

“是啊,在旁桌子吃饭,他视线一直落在白夫人身上,我看要不是隔了两桌,白爷已经夹菜给白夫人了。”

宴绯雪听着左一个白夫人右一个白夫人,陌生又觉得不错。

要是白微澜听见旁人这样喊他,怕是高兴的摇尾巴。

宴绯雪见旁人越发好奇他们夫夫俩的事情,便把话题不着痕迹的引入村子生活。

“哎,白夫人,你这点子还真不错,改明儿我也把鸡蛋壳揉碎埋在我的花圃里。”

“这双手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来干农活的啊,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这么细腻嫩白的。”

云林心里酸的不行,为什么宴绯雪即使谈论自己在乡里种菜的经验,那些人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哎呀,这县令夫人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来啊。”

云林正准备收了脸色,迈出步子,可下一刻就僵硬在了原地。他耳边响起嗡嗡的轰鸣声,但那声音清晰入耳。

林家夫郎四处瞧了眼,低声道,“白夫人,你准备给县令夫人送什么礼品。”

他这样一问,周围人都一脸好奇,李止还好心提醒道,“别看县令大人这布衣做派,他不收礼,但是他夫人可来者不拒,狮子大开口。”

“我们也摸不清这到底什么门路,这回来,私底下都带着了小礼盒呢。”

宴绯雪顿了片刻,心里困惑解开了。

他就说县令这样清水衙门风气,连奴仆都裁减了,只留一两个老妪。

这样节俭的作风,云林怎么能一口气拿出一百两给他。

原来是他背着来镜明偷偷收礼。

宴绯雪凝重的面色落在躲着偷看的云林眼里,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没错,今非昔比,他凭什么能管到自己头上。

他心底找了千百个理由,但是再也迈不开脚,身子还使劲儿贴在假山缝隙里,像是怕见光似的。

湖边的几人见天色不早了,男人们的正事应该也聊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去院子找县令夫人告辞。

宴绯雪跟着回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你们先去吧,我去湖边采一株水草。”

众人点头,羡慕宴绯雪有这份心思,家里气氛一定很不错。

刚刚那野秧鸡很喜欢戳水草吃,想来宴绯雪也是摘上一株,回去丢他们池子养着。

宴绯雪来到湖边摘了水草,他刚刚转身,就见假山后云林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出来了。

云林看到宴绯雪还吓得一跳,膝盖都弯曲了。他刚才游神只以为人全都走了,才敢出来。

没想到,还是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云林阴鸷着脸道,“你全听到了。”

见宴绯雪冷淡的看着他,有些难以控制的崩溃道,“我就是到处丢人现眼,你开心了吗?”

宴绯雪有礼道,“我不知道县令夫人在说什么。”

云林定定望着宴绯雪,见他手里还拎着水草,心里复杂十分不是滋味。

宴绯雪就是这样,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出门在外都会惦记着。

曾经他偷偷跑出去,回来一定也会给自己买梅子糕,只是现在冷冷的喊他县令夫人。

“你真要这样吗?你真的忍心把我当陌生人?”

宴绯雪见云林有些激动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微微点头算是行礼告辞准备走。

但云林见他这样,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跑上去扯着宴绯雪的手臂不让他走。

“宴哥哥,你不会笑我的对不对。”

“他们都是赚的脏兮兮的银子,我收一点怎么了。”

“我男人不收他们胆战心惊,我收了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背地说三道四奚落我。”

“他们都是奸商,背后敢笑话我,明天我就叫我丈夫抄了他们家。”

宴绯雪见他激动的眼角的泪水都出来了,神色有些发懵的不清醒。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生理反应,不管云林如何变,这习惯倒是跟了一辈子。

宴绯雪从袖口扯出一条巾帕丢在云林的怀里,不容拒绝的看着那祈求的双眼,一根根掰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

“我们并不认识,夫人怕是激动认错人了。”

宴绯雪走后,云林定在原地,眼泪扑簌簌的流。

他只想过好日子有错吗他想报仇有错吗?

为什么他现在不高兴不为他欣喜,反而一脸厌恶的看着。

云林脑袋里纷纷扰扰有些炸乱的头疼,但是宴绯雪却知道他内心怎么想的。

既怕他过的好又怕他过的不好。

既想和他相认但又怕他泄露过往。

他现在更是一步步走向犯错边缘,这样的云林和来镜明显然是两路人。

即使有情分,最后也会被消磨殆尽。

与这边不欢而散的气氛不同,男人那边宾客散的只留李润竹和白微澜了。

来镜明特意把两人留下来,就是对白微澜起了招揽之心。

他目前遇到的几个问题,白微澜都给出了具体可行的建议,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来镜明道,“现在城里赌博已成风气,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平时衙役去抓捕往往落空。我知道遥山县属于水乡,那些赌博头子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进船上,神出鬼没抓不了。”

李润竹道,“我倒是听说好几处荒废的河道都设有摊点。”

来镜明叹了口气,“我之前就悄悄摸过去,现场一片狼藉,显然又临时换了个窝点。”

白微澜听后,倒是开口说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本县的童生考试倒是十几年没举行了。”

“都说耕读传家,读书知礼。现在赌博蔚然成风,和十几年荒废的学院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要说冒头引起的,怕是赵家倒下的原因。”

遥山县户籍在册人丁共三万一千多人,光是赵家招揽工人就有两千九百多名。这赵家倒下,大量百姓失业,难免造成社会动荡。

此时失业的百姓只是眼红白微澜赌赢了一千两,掀起了赌博风潮,虽然影响不好,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起了动荡缓冲作用。

要是这些人直接烧杀抢劫或者落草为寇,对来镜明更是一个挑战。

白微澜明白这点,来镜明也明白。

所以此时召集白微澜商议,也是想趁刚起苗头把风气掰正。

来镜明道,“白兄有何高见。”

来镜明初出茅庐,还保持着读书人的谦谦君子作风,一腔热血想管理好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白微澜虽胸无大志,但也是十五岁瞎编官宦指南的人,他虽做不到这等忧国忧民,但是对这类人还是很敬佩。

虽说没想到宴绯雪那讨厌的故人,就是来镜明的夫郎。但私人恩怨与来镜明的赤诚忧民对比,是两码事。

他此时也毫无保留说出自己的计策。

“增加百姓就业机会,这路子就在眼前,只是林家联合众商家抵制来凤州商号扎根,这个需要官府政策扶持和李兄开路引导。”

这一点与来镜明想的不谋而合。李润竹也正有此意,毕竟他最开始就是借助来凤州的人断了赵家的财路。

此时断没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李润竹道,“这点放心,我会全力协助。”

李润竹甚至想了一下,“白兄,你当初莫非给我支招引入来凤州商号的时候,就想到了赵家倒塌后,遥山县还需要他们的地方?”

没等白微澜摇头,一旁来镜明就举起酒杯,“白兄果然一步看十步,虽是赚钱但胸有仁义,不至于原本赵家倒下后工人没有饭吃。”

不管是不是,高帽子架在这里,一般人都点头笑纳了。

但白微澜道,“不是,我没你们想的大义人善。”

李润竹早就习惯了白微澜那不买账的性子,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此时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来县令。

这好歹是一县之主,怎么也不给面子。

但是来镜明非但没生气,反而越发觉得白微澜是古籍里说的真名仕正性情。对白微澜兴趣越发浓厚。

“白兄好魄力,坚定本性实属难得。”

“这无业游民有事情做后,自然没时间聚集赌博了。可是,目前外地商号落脚招纳工人需要时间,就怕这个空隙间,赌博风气越发不可控制。”

来镜明有些头疼,这抓又抓不住,每次捕快领了案子是有津贴的,相当于每次拿银子不见效果。

而且,他还打算削减定额衙役,想彻底根除这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风气。

衙役俸禄不用说也是一再缩减,之前试着开除了几个劳绩差的衙役,结果引起底下人反抗,办事越发拖拉没有效率。

白微澜道,“我倒是有个点子,只是再说之前,还有个请求想请来县令同意。”

“什么请求?”

“想请来县令配合我演一出戏,关乎衙役张石林的。”

“张石林?这个衙役我有点印象,为人很是殷勤圆滑,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