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势(第2页)
谷雨紧紧抓着布袋子道,“三十五文一支,大家,大家排,排队哦。”
火热哄抢的众人,一看这个紧张到结结巴巴的小哥儿觉得格外可爱。瞧那小脸红扑扑的,十分惹人疼爱。
纷纷都排着队,把钱放在谷雨的手心里。
不一会儿,这簪子就卖完了,谷雨大呼一口气,嘴角的笑意终于大大方方的绽放开来。
一旁几家商户见客人都被吸引过去了,一个结巴的小哥儿都能卖的比他们多,眼红的厉害。
几个摊主派人挤进围观的人群里,趁机抓住漏洞想要毁了这满盆钵的热闹。
他们围观了一会儿,发现那个村妇也太配合了,头上插什么都不闹意见。
被这么多人围观看着也不脸红别扭,像是见惯了热闹的场合,习惯成为视线焦点。
一个村妇能有这等定力和见识?
然后又仔细打量起来,努力抓到把柄证明这个所谓的村妇就是一个托儿。
瘦脸摊主一双毒辣的眼睛,注视着娟娘和宴绯雪的一举一动,发现两人之间带着天然的默契。
就在这时,瘦脸摊主眼里一眯,瞬间大嗓门喊道,“这个就是托儿!你们都被骗了!”
众人听见呼声回头看去,那瘦脸已经指着娟娘。
——她正在擡手缕鬓前的一缕头发,只见那手和她脸一样白嫩!
“你们看看,这人哪是什么村妇!”
“哪有村妇手白的像是猪蹄子!”
那瘦脸摊主气势汹汹,炸的周围顿时噤声一片,目光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啊,这手也太白了。”
“我说怎么这么神奇,还真以为这胭脂水粉能改头换面,原来本就底子好啊。”
“这不是骗人嘛!”
一时间众人纷纷说是骗子骗人,要退款退货。
就连人群中的时莺也被人指责逼问,生的这么白嫩,这哪是什么农户出来的。
宴绯雪听着指责声一顿,正想着怎么开口解释,白微澜已经率先开口了。
“这是我们随机找的客人,我们从头到尾有说她是村妇吗?这不是你们先入为主的印象?”
白微澜有点功夫底子,此时气沉丹田声音响亮又淡然,喧闹的周围渐渐疑惑静下来了。
放鹤气的不行,他简直要跳出来抓着那瘦脸摊主,不过,被白微澜提溜着后衣领扯住了。
他气呼呼比划道,“她才不是什么托儿!这是我大街上抓的!是我强行拉过来的!当时好多人看到她们两个不乐意,还是我劝过来的。”
放鹤说的义愤填膺,小脸鼓鼓的简直要气炸了。
谷雨、小栗儿和大伯母都是惊诧怒意,那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就算是眼光毒辣的瘦脸摊主,也被这情真意切的恼意给定住了。
“你们串通一气,当然说不是托儿了,要不然满大街人,你们为什么就要抓她?”
放鹤叉腰道,“因为她俩个看起来最显眼啊,看起来也老实……看起来很淳朴!
很像我的大姐姐大哥哥,我看着很亲切!
我看你眼睛是又红又瞎,一群衣着讲究的人流里面,他们这身打扮难道不够显眼吗?”
放鹤说完,人群中有几个人出声议论道,“确实啊,我之前在桥头那边,就看到这个哥儿强拉着这两人。”
“对啊,这两人这身打扮在今天还是很显眼的。
我还听见两人疑惑这个小哥儿是骗子,半信半疑的时候被小哥儿强拖着来的。”
“我也听见了,看他们其他几人的反应,这样子也不像是做假啊。”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候,风口一时间在怀疑和相信之间摇摆不定,看得瘦脸摊主有些着急。
这时,宴绯雪开口了。
“这位客人确实和我们不认识,虽然他穿着朴素,但底子确实很好,反倒是像乔装打扮一番,刻意遮掩了。”
他声音不急不缓,空山碎玉似的彻响在这繁华喧闹声中。
众人心里的疑虑渐渐淡了下来,想静静听听后续还怎么解释。
但娟娘听着宴绯雪这么说着急了。
这不是说胭脂水粉没这么神奇吗。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效果也效力大减。
她心底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相信宴绯雪,只顺着他的话道:
“确实,我乔装打扮出来就是为了能安静逛街凑热闹,没想到我这身打扮,反倒是成最惹眼的了。”
她这话说的真真假假,但是很能引起围观人群的共鸣。
这里面不乏养在后宅深闺的哥儿小姐,都是乔装打扮偷偷出来的。
纷纷说这位姐姐一看就是没偷偷出来玩的经验,这身打扮在今晚太惹眼了。
“那这也不是骗人啊。”
“只要没骗人就没事。”
“而且,我和她肤色相近,看着也很适合我诶。”
口风又转了,围观人的注意力很容易飘忽,但瘦脸摊主却抓到了这个解释的把柄。
他大声质疑道,“刚刚他自己也说了,人家本来就底子好,开始看着老土拘束都是装的。
此时不装了,擦去脏兮兮的遮掩,随便涂涂抹抹就很好看。”
他高声强调道,“是人家本来底子好!不是他的胭脂水粉有多神奇,那些簪子多好看!”
确实是这样,在宴绯雪一开口的时候,一些人就有这个疑惑了。
随着瘦脸摊主的话出来,这个疑惑拧成了一个出口,纷纷都道是原本人底子好啊。
这声音不说异口同声,但也此起彼伏全都聚焦在宴绯雪身上。
那瘦脸摊主得意,他目光扫到白微澜身边的大伯母,擡手指去,“你要是把这位婶子改头换脸,那我无法可说。”
议论纷纷的视线落在大伯母身上,杂乱的打量着她身上的每个细节。
粗糙突出的手指骨节,指甲缝隙都带着黑线,脸上是那种经年累月辛苦劳作的肤质。
嘴皮厚,唇色深,看着嘴巴就是个口拙老实的。
脸颊略略凹陷,颧骨小挂不住肉,鼻头旁的法令纹明显,下颚短。
五官大,脸盘子中等,因为神情看起来木木的,整个脸看着憨厚淳朴。
要是这样的人能画出花儿来,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把他家的东西抢光!
繁杂的议论声混合着四面八方来的打量目光,落在大伯母身上,犹如脖子进了针刺。那厚茧子的手掌下意识揪了下衣摆。
没等她做出更多的反应,她面前视线暗淡了。
旁边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白微澜在前面遮住了好奇探究的视线。
她的手也被抓住了,缓缓低头,三个孩子都望着她,就连谷雨的眼里都透着别怕别怕的安抚。
明明谷雨自己眼里的紧张都要哭出来了。
大大的眼睛里,水润润的,满是害怕和保护。
她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要几个孩子保护。
心底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站出来说画。
不管燕哥儿能不能给她画好,情势被架在这里,她不画不行。
这下只能相信燕哥儿了。
但是大伯母还是很拘束,她这大半辈子只上过一次妆。
成亲的时候燕家很穷,双亲早逝,土地又少,本该男方送的妆面口脂之类的都是临时借别人的。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在村里讨生活,燕老二一家也不会背井离乡去外地搏一搏生机。
为了能养活孩子,不分白天黑夜的劳作。一双手和一张脸早就像她耕的地一样,黄褐的土色,纹路清晰像是田间的沟壑。
这样拘束和不自信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期待和胃口。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
“大伯母,咱们不用搞。”白微澜道。
“没事,不就是涂涂抹抹,又死不了,你要相信燕哥儿的手艺。”
宴绯雪着实没想到对方指出要画大伯母。
他故意说人家底子本来就好,是为了转移托儿的嫌疑。一旦落实是托儿了便会群情愤慨,情况会更加棘手。
索性他坦然承认,再随机从围观群众抽取一两位客人,让他们心服口服。
但是对方誓不罢休,提出来要给大伯母画。
宴绯雪的目光落在人群里,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要把这样的农妇改头换面怕是难以登天。
这看一眼就知道不能达到刚刚的效果啊。
宴绯雪视线落在那奸计得逞的瘦脸摊主身上,而旁人视线不自觉跟着宴绯雪视线走,侧头瞬间就看见一张幸灾乐祸的尖嘴猴腮脸。
旁人心里刚刚抵触这种小人得志的佞笑,就听那冷艳的声音提出了一个要求。
“可以。”
那瘦脸摊主刚露出坐等好戏的神情,就听宴绯雪又道:
“真金不怕火炼,客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哪家好自然往哪家跑,你这样挑事找茬,狗急跳墙也追不回来客人。”
宴绯雪话挑明了,旁人这才仔细看那人,都是货比三家的客人,此时明白了这人就是隔壁摊主。
一时间都离他远远的,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大过节的挨着都晦气。
不论瘦脸摊主再说什么挑拨什么话头,众人都不听了。
见大美人已经开始拿笔刷上妆,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手指间的涂涂抹抹。
“大美人的手也好看,纤长白皙看着十分灵巧。”
“不过,他怎么停顿了。”
众人明显感觉到这次上妆的顺序和手法不一样了,没有前面的熟稔和一气呵成,反而透着凝滞和慎重。
白微澜也拿捏不准能不能画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是他莫名的相信宴绯雪可以。
但是大伯母这样紧张,面部肌肉绷着也影响上妆吧?
就像皱巴巴的纸上也难写出俊逸磅礴的好字。
白微澜此时马屁精上身,他跟着宴绯雪指尖动作,开口道:
“给前一个人画的时候似上等宣纸上作画,笔尖游走行云流水,是因为那位客人五官气质便契合这种落笔。想必客人追求的是繁华红尘中的肆意洒脱。”
一旁娟娘看白微澜信口拈来,却一语中的她心中所想。
双手鼓掌,“不错。”
白微澜见这个陌生客人还真的很配合,要不是他不认识,当真以为是托儿了。
见宴绯雪丝毫没受影响,笔尖勾勒停停顿顿的,反倒是大伯母稍稍放松了些。
他继续道,“现在给我大伯母画,手法自然是因人而已。
大伯母曾经,也是走在乡间倾慕野花绚烂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