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搔痒的哲学》(第2页)
从诗歌形式上看,《反正喺咁》采用了看似松散实则严谨的结构。全诗四节,每节两行,形成一种对称的视觉节奏。而粤语特有的音韵系统(如"乜"、"冇"、"嚟"等字的入声韵尾)赋予诗歌独特的音乐性。这种音乐性不是普通话的四声平仄所能完全再现的,它根植于粤语方言的音韵土壤。诗人通过方言特有的拟声词和叠词(如"搔下搔下"),创造出一种近乎咒语般的语言效果,使诗歌在表面的随意中暗藏精心的设计。这种形式上的特点令人想起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观念只在物中"的主张,但树科将这一主张进一步发展为"观念只在方言的物中",坚持用粤语特有的词汇和语法思考存在与时间的问题。
从文化政治的角度解读,《反正喺咁》的粤语写作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抵抗行为。在普通话日益成为文学创作标准语的今天,选择用方言写作意味着对语言多样性的坚持,对文化同质化的拒绝。诗中"搔头"的动作可以视为这种抵抗的隐喻——就像搔头是对头皮刺激的回应一样,方言写作是对文化单一化刺激的回应。法国思想家德勒兹曾提出"少数文学"的概念,指那些在主流语言内部创造异质性的写作实践。树科的粤语诗正是这种"少数文学"的杰出代表,它通过方言特有的表达方式,在标准汉语内部开辟差异化的思考空间。诗中"搔头搔白"的意象,恰如方言文化在主流文化压力下的处境——既在变化(变白),又坚持自身特质(通过搔的动作保持活力)。
从存在主义视角看,《反正喺咁》展现了现代人面对时间流逝的典型焦虑。诗中反复出现的"搔"动作,类似于加缪笔下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荒诞行为——明知无法改变结局(头发终将变白),却仍坚持不懈地"搔"。这种荒诞的英雄主义在树科笔下通过方言特有的幽默感得到升华,使存在困境不再令人绝望,反而呈现出一种游戏性的智慧。海德格尔认为人是"向死而生"的存在,而树科的粤语诗将这一哲学命题转化为日常生活中的微小抵抗——"搔头"既是对时间流逝的无奈接受,也是对它的戏谑反抗。诗人通过方言特有的节奏和词汇,将沉重的存在之思转化为轻盈的语言游戏,展现出粤语文化面对生命困境的特殊智慧。
《反正喺咁》中的时间体验还具有鲜明的现代性特征。在传统农业社会中,时间体验与自然节律紧密相连;而在现代都市中,时间被钟表标准化、碎片化。树科笔下的"搔头"动作,正是对这种标准化时间的微小反抗——它不遵循任何钟表节奏,而是由身体的偶然需求决定。这种表达方式令人想起法国思想家列斐伏尔对"日常生活中的节奏分析",但树科通过粤语特有的拟声词和叠词,赋予这一分析以方言特有的表现力。诗中"搔下搔下"的重复,既是对现代生活重复性的模仿,也是对这种重复性的打破——每一次"搔"都是独特的,不可标准化的。这种对标准化时间的抵抗,通过粤语特有的音韵和词汇得到强化,展现出方言诗歌在表现现代性经验方面的独特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