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语言的朝圣与解构》(第2页)
第三节中,"我"的出场以一连串的"嘻"声开始,这种笑声在粤语中带有玩世不恭的调侃意味。"冇得寺殿,有噈喺时不时嘅/同观音咁样嘅微笑……"的表述,展现了创作主体对诗歌的另一种态度:不追求神圣的"寺殿",而满足于偶尔如观音般的会心一笑。这里的"观音微笑"是一个多义意象,既指涉佛教中观音菩萨慈悲智慧的微笑,也可理解为创作主体超然物外的审美姿态。树科通过粤语特有的语气词"噈"(意为"就")和"咁样"(意为"这样"),营造出一种随意而不失深度的语言氛围,与首节庄严的"寺殿"形成鲜明对比。
从诗学传统来看,树科的这首诗实现了三重突破。在语音层面,粤语的九声系统较普通话的四声更为复杂,能够产生更丰富的音调变化。"诗系语言嘅寺殿"一句中,"系"(hai6)、"嘅"(ge3)、"寺"(zi6)、"殿"(din6)等字的声调起伏,构成了一种普通话无法复制的音乐性。在语法层面,粤语特有的句式如"你至死嘟搞唔明"(你到死都搞不明白)和词汇如"黐沟咗神经"(神经搭错线),打破了标准汉语的语法规范,创造出新的表达可能性。在思维层面,粤语中保留的古汉语成分与吸收的外来语成分(如"黐"来自古汉语,"沟"在此处的用法受英语"go"影响)的混用,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直接影响了对诗歌本质的理解。
从文化政治的角度看,《诗·诗人·我》的粤语书写具有强烈的文化自觉意识。在普通话作为国家通用语言的背景下,粤语诗歌的创作本身就是一种抵抗同质化的文化实践。树科通过粤语特有的词汇、语法和表达方式,不仅传达了一种地方性知识,更扞卫了一种不同于主流话语的思维方式。诗中对"寺殿"的解构和对"观音微笑"的推崇,可以看作是对标准化、中心化诗学观念的反叛,是对多元诗歌美学的呼唤。
从诗歌本体论来看,树科通过这首诗提出了一个根本问题:诗歌究竟是一种需要顶礼膜拜的神圣对象,还是一种能够会心一笑的智慧领悟?"朝拜佬"与"我"的对比,暗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诗歌创作态度:一种是虔诚而可能盲目的崇拜,一种是超脱而清醒的旁观。树科显然倾向于后者,他的"观音微笑"是一种超越二元对立的诗学智慧,它不否定诗歌的神圣性,但拒绝将其仪式化;它不贬低诗人的虔诚,但警惕这种虔诚可能导致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