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奶牛猫 作品

第161章 逆神之雷

第161章 逆神之雷

天空血河之巅,风雪止息。

一片赤红翻涌之间,那两道宛如神祇般的邪祟——“燎骨猿侯”与“泣雨赤童”,立于彼岸祭坛之上,身影高悬天幕之下,如命运的两根血指,牢牢插入这天地之间。

他们闭目而立,仿若静候血潮之退,初看如神明入定,不动不语。

然而若观之再久,却会生出一种骇人心魄的错觉。

不是他们在“沉睡”,而是他们正在“搏斗”。

非外斗,而是神识内敛、与某种不可言说之物对峙。

燎骨猿侯双掌抱肩,苍白骨爪于胸前相合,五指如钩,隐隐闪动着墨黑幽焰。

那是他的魂识之火,正在于虚空之外,与一道古老的封印意志僵持抗衡。

他骨颅微颤,似曾有魂缠绕其心,欲逆天归位;而那幽魂被他生生镇住,一寸寸折服在他骨骨之内,火光翻滚,如地狱之底的神祇怒视旧主。

而在另一端,泣雨赤童持着那柄残伞,安静立于血雪间。

他同样闭目,却泪痕未干,幽黑的眸中仿佛还闪烁着“生”的残光。

他的唇角微动,不断低喃着无声的音节。

那是他魂识中,正与“前世的自己”做最后的割裂。

他的身躯被斩过无数次,曾为王子,也曾为奴隶。

而此刻,那些断裂的意志正在彼此争夺“主控权”,一旦失衡,他便会再度坠入疯魔深渊。

此时此刻,两位邪祟虽未动一指,却令整座天域都陷入可怖的压迫。

血河如天裂,横贯天穹,悄无声息地卷动,仿佛天道自身也在战栗不安。

四方天地随之晦暗,天光被遮,气流凝滞,万物不敢响动,唯有雪在此刻停止了坠落。

时间,被他们的“神识之战”短暂封锁了。

“这不是对我们。”楚宁目光一凛,低声对冬儿说道,“他们,是在抵抗某种‘回归’。”

冬儿怔住,只觉得心中发凉。

“趁他们未醒之前……”楚宁抬头,望着那血河之上两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喃喃道,“尽快完成青璃神魂接引。”

楚宁神识如针,警兆骤生。

冬儿手中的朔月冰魄亦猛然一震,那狐焰魂火之中仿佛有一丝莫名低吟,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颤动。

而就在那诡静中央,血河彼岸,一道身影终于动了。

那名自始至终未曾发一语、未动一步的施祭者,此刻缓缓从阴影中踏前。

那一脚落下,不起雪声,却仿佛踏断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冬儿骤然心悸,反手紧握朔月冰魄。

他身披猩红血袍,衣角之下垂落着铁制残骨,宛如献祭之后仍未归葬的魂灵。

他瘦削至极,骨节嶙峋,仿佛整具身体只余一层干皮包裹枯骨。

最骇人的,是他面上的“兽骨之面”。

那是一张无口无鼻、无额无颌的白骨面具,唯有两孔黑眸,深如不见底的业火渊狱。

谁望一眼,心神便忍不住颤栗,仿佛有万千死魂在那对黑洞之中低语啼哭。

他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血与骨的缝隙之间,不在阳世,不属阴界,而是走在——“轮回的反向”。

“原来他……”冬儿喃喃,瞳孔剧缩,“他才是……才是真正的七人核心。”

她从狐族古碑文中读过一段禁忌记载:

“轮回之印者,逆踏死生之道;其咒有名曰‘九转’,其身承七曜而不归墟。”

他,正是七人中最隐蔽却最致命的一位——天权文曲,掌“轮回之印”者。

“楚宁,小心此人!”冬儿大声对楚宁喊道。

而此刻,随着最后这位施祭者的走近,七曜阵中被楚宁轰杀的六名施祭者焦土微震,魂痕翻滚,血河泛起诡异的灰光涟漪。

其上,一点点残魂在水面浮现,犹如渊底残烛,将熄未灭,回应着他脚步间呼之欲出的——“轮回权柄”。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节扭曲而干裂,在风雪与血焰之间,一物缓缓自他掌心浮现。

那是一枚通体幽黯的古印。

印高九寸,色如墨铁,印面之上铭刻着九道弯月状的轮转纹络,每一道皆刻满古老魂文,却残缺不全,仿佛每现一刻便吞噬一缕灵魂的叹息。

它的名字,是整个炼血堂最禁忌的祭印之一:

“九转玄冥印”

此印一出,无数狐魂无不收声,肃立。

“那是……”冬儿喉头一紧,“轮回……秘印。”

此刻,文曲低声开口,声音仿佛从古棺底部渗出,空洞而诡异:

“残躯未散,魂灯犹温,血河作引,献骨为媒……便可归位。”

他步步向前,印痕微亮,咒息溢出。

血河顿时泛起一层涟漪,六座已沉入水底的献骨坛缓缓浮出水面,六缕血丝自坛中升起,如同钓魂之线,缓慢扎入六具焦尸眉心。

那并非语言,更像是一道血契,一缕牵引魂灵的咒印,直通归墟。

献骨坛浮出水面的刹那,那些曾被楚宁亲手斩杀、雷光焚灭的六名施祭者——魂光竟缓缓自血河之中浮现,仿佛被什么在从地狱底部一点点拉回阳世。

而文曲本人,只是垂下右掌。

他的指尖,一缕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血丝悄然垂落,低入雪地,渗入地脉,而后……落入血河祭阵的“根部”——归墟锁点。

刹那之间。

血河深处,本应彻底寂灭的六具施祭者残骸,竟仿佛被冥府之地的魂灯重新点燃。

那些早已焦黑、破碎、雷火焚尽的骨肉,此刻在猩红水面之下,一点点挣扎着,从死亡的泥沼中缓缓直起身来。

没有咒语,没有鼓声,只有沉默中魂火再燃的颤鸣。

冬儿骤然失声,几乎握不稳朔月冰魄:

“这是……‘魂锁贯体’。”

“文曲要将他们的魂痕,用魂柱贯入祭锁,再以己身为中枢——轮回复位。”

“那六人……虽已死,但本命器未毁、魂印未散……皆在血河中保留了一缕残念。”

楚宁望着文曲抬手时露出的手腕。

——九道印痕已现其六。

每一次“归位”,他承接的,都是一个死者的“业障”。

“你竟敢——逆祭轮回”

文曲听后却轻声一笑,仿佛听到了久违的回应:

“逆天”

“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狐族当年拒我永生,今日我便踏碎魂桥,借狐族之魂来修我不朽。”

“他们以为献祭只是为神……可我这九转一开,轮回即我。”

“他们不过归土,我却可归神。”

说罢,他手中玄冥印骤然一颤。

就在他言落的瞬间,玄冥印轻轻一震,一圈幽黑的纹路扩散而出,沿着地脉蔓延至血河深层。

随之而来的是,七座原本隐匿于地底的骨坛缓缓浮现于血河中央,其上浮现七根斑驳昏暗的魂柱。

那魂柱并非实体,而是从魂桥底部,也即归墟之门的禁地中直刺而出,它们本是封印的象征,用以锁住归墟,不让亡魂乱返。

第一道魂柱破开归墟缝隙,一缕魂焰从地脉冲出,直没入一名焦尸体内。

那尸骸,睁眼了。

但此刻,在轮回印的引动下,那七根“刺”被倒转为“锁”,开始执行截然相反的使命。

七道锁自归墟缝隙中贯出,逐一落于那六具尸骸之上,与文曲一起形成一套七位一体的气息回流法阵。

每一道魂锁上,都燃起了一种幽冥之色的魂火,从碧绿、血红、金紫、幽蓝,到死白、墨黑、灰银。

那不是颜色,是业障的流光。

因为要将他们拉回尘寰,文曲必须以自身血肉承载他们的死亡代价。

他以一己之身,承担六位施祭者生前所背负的杀孽、咒业与献祭印痕,哪怕雷火焚骨,也绝不皱眉。

——这,便是“天权文曲”的权柄。

他不是让他们重生,而是以轮回之法,替他们换回一线存在的权力。

随着玄冥印的律动加快,魂锁爆出七声长鸣,原本崩碎的六人身躯竟开始一点点重塑。

血肉归位,咒纹再现,法器自断刃残骨中再度漂浮于掌。

冬儿望着那一幕,寒意从足底蔓延至发梢。

“他们……回来了……不是活人,也不是鬼。”

楚宁眼神未移,低声接道:

“是‘被轮回者’——是为了献祭青璃,而被赋予了第二次存在的人祸。”

风雪间,魂锁如链,归墟洞开,北斗七曜,于此归位。

献祭——远未结束。

第一根魂柱悄然亮起,宛如星辰坠地,一道细碎而冷冽的银光随之浮现。

那是一柄早已被楚宁雷煞击碎的“剥魂金钩”——此刻竟自血河深处缓缓回旋,带着碎裂的魂鸣,宛如幽冥中传来的旧物归返。

金钩复聚,其钩尖刃上闪耀着一点赤芒,随即猛然落入一具破碎的女尸胸口。

下一瞬,天枢洞明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苍白无睫的天眼,眼眸之中并非红尘景象,而是三千小世界的重迭虚像,过去、现在、未来如水波交汇,在她的目光中倏然闪现。

她可观十二息内之机变,知死线,断生途。

第二道魂锁猛然绽放,如盛开的红莲自血池中破土而出。

原地残灰被彻底燃尽,一股浓烈至极的怒意在烈焰中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半跪在火中的男人,他满身裂痕,胸口的皮肤下不断涌出炽焰,如同伤口生出了火焰之骨。

他缓缓抬头,双眼中迸发出如业火般的红光。

——天璇玄戈,怒目金刚体之主。

他之道,源于修罗。

愈战愈盛,愈伤愈强,战意高涨之时,连神明都难以制其焰。

第三根魂柱缓缓从血河底部拔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肉撕扯之音,一张空洞无边的巨口被带出。

那口中无牙无舌,却在不停咀嚼,仿佛贪婪到连虚空都要吞尽。

天玑禄存显形。

他无性别之分,亦无口舌之音,唯有一张“归墟之喉”,吞万物、转灵力,却需终生饥饿。其法则,就是吞噬与永不满足。

……

一名接一名,尸体复生,神魂归位。

复生后,他们的修为不仅从七品下等直接跃升到了七品上等,而每个人的功法也都随阵法的需要发生了变化。

而此刻,最中央的天权文曲,掌中的九转玄冥印已然剧烈震颤。

他低声咏咒:

“以命轮为灯,血河为舟,献骨为锚,吾以六道之轴,召归七曜。”

每复活一人,玄冥印上便浮现一道深刻的裂痕。到第六道完成时,印面已近崩碎,其上光纹飘散,近乎透明,仿佛只剩一口气维持。

而他,神色依旧冷静。

“吾等——归位。”

随着一声如雷怒喝,文曲将最后一道魂锁刺入冰层深处,霎那之间,魂桥七柱齐鸣,天穹震动。

那第七道魂锁,并非链接尸骸,而是——锁住他自己。

他不再是施术者,而是阵眼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