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逆神之雷(第2页)
自此刻起,他是天权文曲,亦是七曜祭阵的祭眼枢纽。
“天枢,洞明。”
“天璇,玄戈。”
“天玑,禄存。”
“天权,文曲。”
“玉衡,廉贞。”
“开阳,武曲。”
“摇光,破军。”
七星归位,隐曜现世。
七人之身影悬立血河之上,仿若北斗天轮倒挂,祭阵为盘,魂桥为轴,各自对应魂桥七柱,组成古老而森严的封印夺祭术。
那一刻,血河潮汐回卷,祭坛上空出现了一只缓缓睁开的“血瞳”。
那是——献神血眼。
狐魂哀鸣,狐焰扭曲,天地气机剧变,生死均衡开始失衡,万灵轮回之门微微扭曲,仿佛被撕裂出一道裂缝。
——死者归来,血祭续启。
——这是对神权的亵渎,对归墟的撕裂。
——亦是“献神之途”的真正序幕。
雷雪中,楚宁目光震颤,背后雷骨咆哮。
他终于意识到,真正的对手——不是那七名施祭者,而是——整个天地法则,已在七曜祭阵中开始倾斜。
他将斩的不只是敌人。
而是命运本身。
血河翻腾,七曜献神阵已成,天地如被巨印封死。
楚宁立于魂桥之端,雷铠斑驳,气息如风中残焰,身形却岿然不动。
他未回应冬儿的呼唤,只是目光冷静地扫视祭阵中央,注视着天权文曲与那枚摇摇欲裂的玄冥印。
“魂锁七曜,骨坛藏眼,归墟为底……你们这阵,不只是献魂,是引神。”他低语,指尖划空,雷息游走脉络,然而声音却越来越低,甚至连自身的雷息都开始迟滞。
雷铠已碎过半,雷煞如同被撕裂的布帛,在气海与魂台之间来回挣扎。
他感受到,自己已逼近极限。
面对七位几近七品上等的施祭者所组成的“献神大阵”,再加上天象、阵域、归墟之力共同压制,他已无牌可出。
他下意识地沉入识海。
——“吞渊。”
然而,声音像是坠入深渊,无声无息。
他再度唤:
“吞渊!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不求你助我,只借你一缕力……哪怕,是毒刺都好。”
依旧,毫无回应。
那柄沉眠于幽喉之后、曾一口吞噬神魂的恐怖存在,仿佛已彻底沉入沉眠,或许是封印,也或许,是在看。
“……还是不信我。”
楚宁闭了闭眼,识海如夜,只有灵台上那一点点雷心还在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光。
更无奈的是,现在连混元神令的代价也无法偿还,已无法再次预支功法。
他已经用尽了“未来”的筹码,而“现在”,也快将枯竭。
他几乎空了。
胸口灼痛,骨骼发麻,雷骨的共鸣仿佛也已力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魂轮正在一寸寸被那倒挂的魂锁封闭。
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困局。
但楚宁却没有倒下,他依旧伫立在魂桥的尽头,目光越过血河,看着那七人分立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他在回忆。
他从不相信天生绝路。
从修炼第一天起,他走的就是最锋利的“雷途”。
那时,他仅是一个未入品的常人,便敢尝试修炼《惊雷刀诀》,引天雷淬体,以自身体魄去承受刀诀激荡,将骨血当精钢,锤炼雷煞。
他赤身站立于山巅,身披粗布,身后插着一柄锈刀。每一道落雷都直劈其身,肉身焦裂,骨骼炸响,唯有咬牙硬撑。
一日百雷,一夜千电。
耳中嗡鸣,胸腔起伏如破风囊,整个人在雷暴之中数次昏死、数次清醒,却也在那片雷海中,一招一式将《惊雷刀诀》刻入身骨。
“痛是理,裂是道,熬过一次,就是你自己的刀锋。”
这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没有人指导,没有人守护。可他始终记得,一道雷斩劈出,刀罡未出鞘锋,却震断冰壁三丈。
正是那一刻,他悟出了《惊雷刀诀》第一式。
他曾在鹰嘴崖的山洞之中,强行融合冰霜之寒,将千年极寒之力强行注入脉络,让雷霆化霜化锋,从而习得“霜雷”。
后来,在青州府城青云擂之上,他被天雷宗的阴雷吞噬,在生死一线中逆练“阴雷天典”,以自身魂念为引,强行共鸣幽雷,领悟出“阴雷”奥秘。
他更曾于端王覆灭天雷宗时,从那最极致的毁灭中悟出“心雷”之法——那是他一生雷途最深处的感悟:
“雷,不止毁灭;雷,也有意志。”
他每一次进阶,都不是靠灵丹妙药、传承馈赠,而是靠一身血骨、一次次淬体之痛,用雷火劈开自己的极限。
“我从来不是靠借力赢。”
“我是靠,被雷砸过来的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他张开眼,目光愈发清明,雷心缓缓燃起金芒。
——不再呼唤吞渊,不再奢求神令,不再等待未来。
现在这一刀,要靠他自己斩出去。
“若神不应我,便由我——破神祭。”
风雪再起,雷意如流星逆卷,他轻轻抬起手中断雪刀,眼神如霜,脚步如山,一步,踏入星曜祭盘。
雷芒未至,心已燃起烈焰。
那是他一路走来,身上积累下的。
雷痕。雷煞。雷骨。雷心。
每一道伤疤,每一次劫雷,都是如今——他破阵的证词。
风雪肆意,天光黯淡,雷光如丝如泣。
冬儿双手死死护着朔月冰魄,泪痕未干,却又忽地猛地抬头。
她看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朝“七曜祭阵”中心踏去。
他的背影颀长却沉重,雷铠裂痕,断袖之下皮肉焦黑,却依然如同一柄横于天地之间的刀,沉默前行,不肯后退。
“楚宁!”冬儿猛地喊,“你要干什么不能做傻事!回来!!”
她的声音穿透雷鸣,撕破风雪,带着几近失控的颤音。
可那道背影,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臂——那条由雷煞构筑而成的义肢,表面雷纹闪烁,紫光如火,如同残星之骨。
“咔。”
雷煞义肢,从肩胛处无声崩断,雷光洒落如裂碎的霜雪。
下一刹,它化作一道疾电,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呼啸而去,直奔冬儿方向。
“唰!”
空气在那一刻剧烈震荡。
冬儿下意识伸手接应,却惊讶地发现——那断裂的义肢在临近她身体的刹那,骤然炸开,化为一枚半球状的雷煞护罩,宛如一枚雷之灵盾,将她与朔月冰魄一同笼罩其中。
雷息萦绕其周,宛若战神残念,用最后的力气,为她筑起不灭壁垒。
冬儿怔在原地,唇瓣微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那男人,依旧未曾回头。
风雪扑打在他残破的肩背上,雷纹缠绕,咒阵浮动。他只留下一句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话语:
“别动。”
“继续引魂。”
声音平静,却沉如天地意志,落在冬儿心头,宛若雷锤重击。
她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可双手却本能地将冰魄再次高举于胸前。
泪水悄然落下,溅入冰魄之中。
“你这个疯子……”她颤声低语,却终究没有再喊他回来。
魂火,开始再度汇聚。
天地间万千幽魂感知到圣女神魂的接引再次开启,如潮水一般自雪原四方浮现,游走、汇聚、回归,纷纷涌入朔月冰魄。
而那一刻,楚宁左手抬起,掌心缓缓张开。
他的手臂如岩铸铁锻,掌中一道极细微的雷光若游龙蜿蜒。
随着魂火再度共鸣,楚宁心神归一,一道微不可察的雷种自他识海中徐徐现形——那是五雷归一后压缩成核的“雷心原核”。
他将其托在掌中,周围气息开始剧烈变动。
雷球旋转,雷光缠绕。
“滋滋滋——”
四周风雪倒卷,如被无形巨力引动,雷息宛若飓浪席卷天地。
那雷球先是巴掌大小,继而迅速缩至拇指之径,而后越缩越小,雷光却愈发炽盛——仿佛整个天空的电压都在这一点之中汇聚。
空气震颤,雪幕开始向外剥离,四周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无风、无声,唯有那一枚雷球心核,在他掌中如恒星燃烧。
冬儿抬眸望去,只见那道身影,如踏雷神祇,逆天而立,周身雷焰缠绕。
那枚雷球,不只是“杀意”之核,更是他将所有雷煞、所有斗志、所有“活着”的意义——压缩成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核心。
他不是要拼死。
他是要——以命为灯,引神焚天。
而冬儿,必须活下去,把青璃带回来。
她泪眼模糊,却未移开目光,手中冰魄被她死死握紧,魂桥稳定如初。
这一刻,天地万象仿佛只剩两人。
一个是雷火战神,逆步而行。
一个是接引神魂的灯塔,静守原地。
他们隔着献神阵,彼此无言。
可那雷煞铠中,仍回荡着一句话:
“我说过,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伤。”
只见,楚宁左右掌心之上,雷核缓缓升空。
它并不刺向敌人,不攻向七曜之祭,不毁祭眼、不灭邪祟——它只悬停在高天正中,孤绝地闪耀着五色幽光,像一颗被剥离世俗的灵魂,等待审判。
楚宁立于天地缝隙之间,仰头望向那团雷火。
血河翻腾在脚下,七曜震怒于两侧,魂火在背后剧烈波动。
但他不动如山。
“咻——!”
雷核破空而上,如一颗坠逆苍穹的恒星,悬停于七曜之阵正上方,五色雷息在云霄翻腾成风暴。
天地间,一瞬静止。
他的神情沉静至极,眼眸如湖水映雷,映出那一刻,他心中的五道裂痕。
金乌,是怒,是他在长城之巅斩敌千万,孤军不退的决心。
玄蛇,是怨,是他血亲尸骨无存,灵堂前一拜无应的恨。
雪狐,是伤,是青璃香消玉殒、魂火渐熄的绝望。
魂狮,是念,是他一次次挡在人前,对苍生、对归属的守护。
魇虎,是恐,是他每一个夜不能寐时内心回响的低语:
“你真的撑得住吗”
——那五头虚影,缓缓在雷核中浮现,盘旋咆哮,如神如鬼,五念交缠,构成了他自身的全部。
而此刻,他做出了最极端的决定:
以身为鼎,承五雷共铸,淬炼雷极之体。
冬儿猛地抬头,望见他左手高举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要将这苍天撕裂。
“楚宁!!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在风雪间撕裂,带着惊恐、哭音、无法遏止的颤意。
她僵在原地,泪水早已模糊双眼。她看着那道背影一步步走向风暴深处,脚下雷痕灼烧冰原,一步一印,一步一鸣。
她无力再喊什么,只能强行将泪水咽下。
但楚宁没有回头。
“他疯了”天权文曲一声惊喝。
七名施祭者、狐魂之影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团缓缓展开的雷核。
——而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