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蒹葭 作品

第230章 崇祯想求和(第2页)

\"小安子!\"主事王燮的喝骂从东厢炸响,\"顺天府的军粮册子呢?\"少年手忙脚乱去捡,却见火漆文书与《京报》间渗出团墨渍,正是三日前自己誊抄时打翻砚台染的。他鬼使神差地抽出那份密函,塞进待发塘报的匣中。

三日后,通政司右参议周堪庚掀开邸报的手突然顿住。黏在《保定府请赈疏》背面的素笺上,赫然写着\"以辽河为界,岁币五十万两\"。他霍然起身,官袍带翻的茶盏在\"割地赔款\"四字上洇开血色的茶痕。

六月廿一的早朝,左都御史李邦华出班时,陈新甲注意到他腰间玉带换成了犀角——这是要死谏的征兆。果然,当那份沾着茶渍的塘报摔在丹墀上时,乾清宫梁间的燕子惊飞乱撞,撞碎了几片琉璃瓦。

\"丧权辱国!\"李邦华的怒吼震得香炉青烟乱颤,\"当年袁崇焕宁远血战,如今竟有人欲将半壁河山拱手送奴!\"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陈新甲鼻尖,\"尔等可记得嘉靖朝俺答兵临城下之耻?\"

暖阁外的蝉鸣突然死寂。陈新甲瞥见御座旁的鎏金更漏,水珠悬在辰时三刻迟迟不落——那是小太监吓得忘了添水。他膝行欲辩,却见崇祯袖中露出的《皇明祖训》书角,顿时如坠冰窟。

当夜子时,陈新甲跪在乾清宫的金砖上。十二幅《耕织图》在烛火中晃动,画中农人手中的秧苗仿佛都成了带血的箭矢。崇祯背对着他,明黄常服上的团龙在阴影中狰狞欲出。

\"陛下...\"陈新甲刚开口,崇祯突然抓起案上端砚砸来。墨汁在蟠龙柱溅出张牙舞爪的鬼影,混着帝王嘶吼:\"谁许你私盖兵部关防?谁许你与东虏暗通款曲?\"

陈新甲怔怔望着滚落脚边的《饥民图》——那是半月前他呈上的灾情奏折。画中易子而食的惨状,此刻竟与御案上吃剩的燕窝羹重叠。他忽然想起那日范永斗在鸿宾楼说的话:\"大明朝的体面,比百万饥民的命还金贵。\"

求和是皇帝的主意,可在大明的脸面之前,一切都做不得数。

七月十六的诏狱里,陈新甲望着铁窗外飘落的银杏叶,突然听见锁链哗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捧着的托盘上,除了断头饭,竟还有枚翡翠扳指——内侧范字商号的徽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陈大人好走。\"骆养性压低声音,\"范东家让我捎句话:令郎在张家口的生意,自有八家商会照拂。\"言罢突然高喝:\"罪臣陈新甲私通建奴,陛下赐死!\"

陈新甲放声大笑,震得墙灰簌簌而落。他抓起断头酒一饮而尽,最后的视野里,诏狱砖缝中钻出的蜈蚣正啃食霉米——那分明是去年山海关守军的军粮。

七月十七的朝阳门菜市口,陈新甲望着刽子手里的鬼头刀,突然想起离京那日范永斗送来的翡翠扳指。那天晋商掌柜的马车轮毂沾满泥浆,车辙里还嵌着半截枯骨——据说是从山海关外运粮时轧死的流民。监斩官展开圣旨的刹那,他听见人群中晋商伙计的冷笑,那声音与三个月前在张家口客栈听到的蒙古马贩笑声如出一辙。

法场东侧酒肆的幌子突然无风自动,蹲在屋脊上的赵三狗眯起独眼。他裹着京师脚夫常穿的褐色短打,腰后却别着三枚铸铁雷——这是上月从天津运来的\"掌心雷\",弹体上还刻着李长风水师特有的浪花纹。

\"午时三刻——\"监斩官拖长的尾音里,刽子手往鬼头刀喷了口烧酒。酒雾在秋阳下泛起七彩,陈新甲盯着刀锋折射的光斑,忽然发现那光点正落在自己枷锁的铜锁上。

\"动手!\"赵三狗喉间发出鹧鸪啼鸣,二十八个灰影同时从菜市口四面暴起。卖炊饼的老汉掀翻木车,藏在夹层里的烟幕弹滚落青石路面;挑担的货郎甩开箩筐,上百枚铁蒺藜泼水般撒向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