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与丝线(第3页)
瓦伦丁公爵府邸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将公爵的身影投射在挂满古老地图的墙壁上,拉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沉重的威压。他刚刚听完心腹幕僚低声而急促的汇报,关于国王对粮商“举报”的暧昧态度,关于刑部暗探开始在商行附近出没的迹象,以及…那个被粮商们攀咬出来的、极其敏感的名字——“米沙”。
阿列克谢·瓦伦丁端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阅尽沧桑的灰蓝色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海啸。粮商们的反扑,如此卑劣又如此精准,像一群鬣狗咬向了狮子的软肋。而那位年轻国王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不仅没有压制这盆脏水,反而似乎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
“好一个借刀杀人…” 公爵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狄奥多西…他是在用尤里安这把刀刮骨,又用粮商这盆脏水来试探老夫的底线。他想看看,这把火,究竟能烧到多高。”
站在书桌前的心腹幕僚,一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人,微微躬身:“大人,粮商攀咬,漏洞百出,不足为惧。然,陛下放任尤里安深挖,又对粮商网开一面…其意恐在搅动浑水,引蛇出洞。我们是否…要提前做些准备?”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一份关于南方领主对“追缴贡赋令”反应激烈的密报。
瓦伦丁公爵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份密报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引蛇出洞?那也要看引出来的是蛇,还是龙。”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壁炉前,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尤里安…是个变数。这把刀,现在握在陛下手里,锋芒太露,未必是福。”
“那…那个叫米沙的?” 幕僚试探着问。
“一个无足轻重的名字,一个被抛出来的饵。” 瓦伦丁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粮商们想用这根细线,把脏水引到波利斯身上,进而牵扯到采买处,甚至…老夫。” 波利斯是府邸采买处一个还算得力的执事,为人还算谨慎。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告诉波利斯,最近府邸采买,一切如常,但所有与弗拉基米尔等涉案商行的往来,即刻起全部暂停。账目,清理干净。至于那个叫米沙的…” 公爵的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冷酷的弧度,“若他真敢送什么不该送的东西到府上来,或者被刑部的人‘请’去‘协助调查’…那就让他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是!” 幕僚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清理干净,意味着不留任何可能被利用的把柄。而“说清楚”…则意味着,如果那个卑微的跑腿伙计不幸被卷入,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个指向真正敌人的“清晰”人证——当然,是在公爵府需要的时候。
“还有,” 瓦伦丁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给南边的卡列金伯爵递个消息。追缴贡赋的税吏团,按陛下旨意,如期出发。不过…路上可以走得‘稳’一点,‘慢’一点。让那些南方的土皇帝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掂量掂量’陛下的决心。” 他刻意加重了“稳”和“慢”两个字。这是反击,也是警告。新王想用南方贡赋填窟窿?那就让他看看,这钱袋子,不是那么好掏的!
幕僚深深一躬:“明白!”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瓦伦丁公爵重新坐回椅中,身影在火光中明暗不定。风暴正在酝酿,各方势力如同提洛尔地下纵横交错的阴沟暗渠,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疯狂奔涌、交汇。那个叫米沙的裁缝学徒,和他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就像一颗被投入这汹涌暗流中的小石子,即将溅起无法预料的涟漪。而公爵府邸采买处执事波利斯,此刻正浑然不觉地整理着日常账目,对即将降临的危机毫无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