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与丝线(第2页)
“野猪”酒馆的喧嚣如同浑浊的潮水,拍打着油腻的墙壁。莉迪亚端着沉重的橡木托盘,在烟雾缭绕和粗鲁的笑骂声中艰难穿行。她的手臂酸痛,眼皮沉重,脑子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全是粮价和哥哥米沙。
米沙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昨天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说新到的北境木材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城卫军扣下了,所有搬运工都被赶走,工钱自然也没着落。母亲的眼睛又红又肿,家里最后一点黑麦粉混着麸皮熬的糊糊,只够弟弟妹妹们勉强果腹。父亲蹲在门口,沉默地抽着空烟斗,背影佝偻得像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
“莉迪亚!死丫头!三号桌的麦酒呢?客人都催三遍了!耳朵聋了?” 老板汉克的咆哮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莉迪亚一个激灵,连忙应声:“来了!老板!” 她加快脚步,走向角落那张坐着几个码头苦力的桌子。刚把沉重的陶杯放下,就听见他们压低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大胡子’弗拉基米尔的粮仓被抄了!”
“真的?活该!那老吸血鬼!粮价就是他抬起来的!”
“抄得好!不过…听说他攀咬上了大人物?”
“嘘!小点声!不想活了?那些‘灰耳朵’就在外面转悠呢!听说连首相大人都…”
后面的话被刻意压得更低,淹没在酒馆的嘈杂里。莉迪亚的心猛地一跳。弗拉基米尔?就是那个粮商?首相大人?她不敢多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哥哥米沙…就在弗拉基米尔商行做跑腿伙计!
她匆匆收拾好空杯,逃也似地回到后厨,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怦怦狂跳。米沙…哥哥…他会不会…?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手脚冰凉。
与此同时,在弗拉基米尔商行后巷一间散发着霉味和劣质烟草气味的狭窄库房里,米沙正埋头整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送货单据。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连日惊吓和疲惫的苍白,眼窝深陷。自从商行被查抄,老板弗拉基米尔像只惊弓之鸟,脾气暴躁,疑神疑鬼,连带着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伙计也战战兢兢。
“米沙!” 商行的一个小管事,一个眼神闪烁、嘴唇刻薄的男人,掀开油腻的门帘探进头来,声音压得很低,“你过来!”
米沙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单据,忐忑地走过去。
管事把他拉到角落里更阴暗的地方,一股浓重的劣质酒气扑面而来。管事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急促地说:“听着,小子!现在商行大难临头,老板…老板需要你去做件事!”
米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什…什么事?管事大人?”
“不是什么大事!” 管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眼神却更加慌乱,“就是…你以前不是经常帮卡洛夫管事跑腿,往…往瓦伦丁公爵府那边送点小东西吗?” 卡洛夫是商行里一个中层管事,前两天刚被刑部的人带走问话。
米沙脸色更白了,他确实帮卡洛夫跑过几次腿,送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小包裹或信件,收件人是公爵府邸采买处一个叫波利斯的执事。“是…是的,大人。可那都是些…”
“闭嘴!” 管事粗暴地打断他,塞给他一个用劣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沉甸甸的,像是一本册子。“现在,你把这个,送到老地方!交给波利斯大人的…亲信!记住,要快!要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那些穿黑皮(指刑部暗探)的!办好了,老板重重有赏!办砸了…” 管事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你知道后果!”
那包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米沙手心冒汗,几乎要拿不稳。他本能地想拒绝,想逃跑,但看着管事那凶狠的眼神,想起家里嗷嗷待哺的弟妹,想起卧病在床的母亲…他所有的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了。他只是个最卑微的跑腿伙计,在那些大人物掀起的风暴面前,连一片浮萍都算不上。
“…是…是,管事大人。” 米沙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低下头,将那个仿佛装着灾祸的包裹,死死攥在手中,塞进了自己破旧外套的内袋里。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直凉到他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