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3章 黑麦与砝码(下)(第2页)

“好!好!好一个立竿见影!” 狄奥多西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露出了登基以来第一个真正称得上“笑容”的表情,但那笑容里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尤里安·诺维科夫?度支司主事?很好!格里高利卿,你对此,有何辩解?”

“陛…陛下!臣…臣冤枉!他…他这是构陷!是污蔑!” 格里高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冤枉?” 狄奥多西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那你就给朕解释清楚!解释清楚官仓的损耗!解释清楚修缮的款项!解释清楚那些凭空多出来的粮食去了哪里!瓦伦丁卿!”

“臣在!” 瓦伦丁公爵立刻躬身。

“由你亲自督办!枢密院、刑部、连同这位尤里安主事,给朕彻查!从上到下,从官仓到粮商,一个蛀虫都不许放过!查出来的粮食,一粒不少,全给朕充作平粜之用!” 狄奥多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斩钉截铁,“至于格里高利·伊万诺夫…暂时解除一切职务,禁足府邸,听候审查!”

“臣,遵旨!” 瓦伦丁公爵的声音沉稳依旧,但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阴霾。国王的亢奋和这雷霆手段,让他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尤里安这把刀,被国王握住了,而且似乎…握得很紧。

“尤里安·诺维科夫,” 狄奥多西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年轻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掌控者的愉悦,“擢升为度支司郎中,正五品,专司此案协理。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尤里安深深拜下,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激动。只有那挺直的脊背,在浅青色的官袍下,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首相的棋局刚布下,就被一颗意外跳出的棋子打乱了节奏。一颗低微却锋利的棋子,在国王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悍然撕开了财政大臣华丽官袍下腐朽的皮肉,也为自己劈开了一条染血的上升之路。格里高利瘫软在地,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瓦伦丁公爵面沉如水,心中警铃大作。而年轻的尤里安,则在无数道或惊惧、或嫉妒、或审视的目光洗礼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悬于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森然寒意——以及它所带来的,令人战栗的机遇。

提洛尔城西,一处废弃酿酒坊的地窖里。潮湿、霉烂的酒糟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令人窒息。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角落里摇曳,勉强照亮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完了…全完了…” 弗拉基米尔瘫坐在一个破酒桶上,他那张惯常带着精明市侩笑容的胖脸,此刻一片死灰,肥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那个…那个叫尤里安的疯子!他…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会查得那么清楚!官仓…粮栈…全都被他盯上了!瓦伦丁那条老狐狸派的人,还有国王的疯狗!正在抄我的仓库!我的粮食!我的金子啊!”

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形瘦削、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闭嘴,弗拉基米尔!现在哭嚎有什么用!瓦伦丁那个老东西,这次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枪使了!他本来想用平粜令讨好新王,顺便打击我们这些‘囤积居奇’的,结果没想到被那小子捅出了官仓的篓子,直接烧到了格里高利身上!现在格里高利倒了,你我都得跟着陪葬!”

“那…那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颤抖着响起,是“丰收”粮栈的老板,一个干瘪的老头,此刻吓得如同风中枯叶,“查抄的文书都下来了!我…我半辈子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