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3章 锈蚀的窗(下)(第2页)

铅笔盒?很重要的东西?陈默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动了一丝缝隙,但警惕依旧如同冰冷的铠甲包裹着他。他蜷在阴影里,像一匹受伤的孤狼,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门口那个危险的刀疤脸男人。刘大奎没有离开,他庞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座沉默的山,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视线时不时地扫过陈默,又落回小雅身上。

“你这孩子!一个铅笔盒,丢了再买就是!犯得着大半夜冒雨跑出来?” 老周又气又心疼,赶紧拿过自己那件挂在椅背上半干的脏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小雅身上,“快擦擦!冻病了可咋整!”

“不…不行…” 小雅裹着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身体还在发抖,却固执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里面有…有妈妈写给我的信…她…她怕自己…” 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她抬起泪眼,再次看向陈默的方向,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叔叔…您…您看到我的铅笔盒了吗?一个蓝色的…上面有只小兔子…就在您座位旁边…”

铅笔盒…信…妈妈怕自己…这些词语像冰冷的针,再次刺入陈默混乱的记忆。昨夜母亲临死前那哀伤的眼神,那句“没了…真没了…厂里那点抚恤…” 像幽灵一样在他耳边回响。抚恤金…信…难道母亲也藏了什么?给谁的信?给他的?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什么都没有。卡车座位旁?他根本毫无印象。

“座位旁边?” 老周皱着眉回忆,“没注意啊…老陈,你看见没?” 他扭头问陈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黑暗的角落。刘大奎的目光尤其锐利。

陈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能感觉到刘大奎那审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撒谎。你心里有鬼。

“没…没看到吗?” 小雅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巨大的失望和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瘦小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那是妈妈…妈妈最后…呜…”

她的哭声在狭小、霉味弥漫的房间里回荡,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老周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刘大奎依旧沉默地堵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小雅抽噎着,手伸进怀里紧紧抱着的帆布书包里摸索着。陈默的神经再次绷紧,右手下意识地又往枕头下探去,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他死死盯着女孩的手,仿佛她会掏出一把枪或者一张通缉令。

然而,小雅掏出来的,只是一个同样湿透了的、用作业本纸折成的方块——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边缘被雨水泡得更加软烂。

“叔叔…” 她抽噎着,鼓起莫大的勇气,朝着陈默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挪近。她的小脸惨白,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依旧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她走到距离陈默床边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不敢再靠近,伸出那只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小手,将那个湿透的纸方块递向黑暗中那个让她害怕的身影。

“这个…这个给你…”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却努力说得清晰,“我…我重新写的…刚才那个…被雨弄坏了…我…我答应过妈妈…要谢谢好心人…”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涌了上来,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地看着陈默阴影中的轮廓,“妈妈说…再凶的人…帮了忙…也是好人…叔叔…谢谢你送我回家…这个…给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