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凌 作品

第27章 寒夜(上)(第2页)

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变成沉重而断续的喘息。秦观山瘫软地靠在叠起的被褥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尖锐的嘶声,仿佛破败的风箱。他闭着眼,脸上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的、灰败的疲惫。晓晓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嘴角残留的污迹和额头的冷汗。秦志远则死死盯着那盆秽物,那暗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猛地端起盆,脚步踉跄地冲出屋子,冲向院子角落的泔水桶。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冲到墙根,弯下腰,对着冰冷的土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混着冷汗,失控地涌出。

他再回到屋里时,晓晓已将一切清理干净,开了半扇窗通风,但那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丝丝缕缕,挥之不去。秦观山似乎昏睡了过去,呼吸微弱而艰难。秦志远颓然跌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皮囊。他望着父亲那张在昏黄光线下毫无生气的脸,目光缓缓移向墙角——那个靛蓝色的粗布包裹,依旧静静躺在五斗柜的顶上,沉默得像一座墓碑。

“我去……我去请大夫!”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秦志远却缓缓摇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用了……太晚了……”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看向晓晓,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守着吧……守着他……”

这一夜,秦志远再未合眼。他像一尊石像,凝固在父亲床边的矮凳上。晓晓坐在稍远些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却总在秦观山呼吸稍有变化时立刻惊醒。时间失去了刻度,唯有窗外清冷的月光,在青砖地上无声地移动、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秦观山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醒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没有焦距地对着昏暗的虚空,片刻之后,才极其缓慢地转向床边枯坐的儿子。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静或暮气,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空茫,像蒙着厚厚灰尘的琉璃。他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枯瘦如柴,微微颤抖着,指向门口的方向。

秦志远的心猛地揪紧:“爸?您要什么?水?”

秦观山艰难地摇头,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流声。那只抬起的手固执地、颤抖地指着门外。

“院……院子?”秦志远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