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染青山客 作品

第181章 爱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隔着门板渗出来,混着洛保压抑的呜咽,像根细针,扎在每个人心上。

工藤有希子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蹲在地上哭出声。她从第一眼见到灰原哀时就心疼这个孩子——明明才十几岁,眼里却装着比成年人还沉重的疲惫,像株在阴影里拼命扎根的野草。后来认了她当干女儿,总想着把她护在羽翼下,却没料到儿子竟在她记忆里留下这么多伤痕。

“新一,”工藤优作的声音低沉得吓人,他按着儿子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有希子让你把她放到安全车厢那天,你到底把她放在哪里了?”

工藤新一的脸比纸还白,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句话。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组织的人在列车上布下天罗地网,有希子急急忙忙把灰原哀塞进他怀里,说“务必让她活下去”。可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引开敌人,竟把她藏进了最偏僻的行李车厢——那里堆满了货物,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后来听说她在里面被浓烟呛得差点窒息。

“我……”他喉结滚动,声音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以为那里最不容易被找到……”

“你以为?”工藤有希子猛地站起来,眼泪糊了满脸,“你知道那节车厢没有通风口吗?你知道她当时发着高烧吗?新一,我让你保护她,不是让你把她当诱饵!”

走廊尽头,洛溪转过身,死死盯着赤井秀一。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赤井秀一,你刚才听到了吧?她说你觉得她的价值只在于做解药。”

赤井秀一靠在墙上,指尖夹着的烟半天没点燃。他想起在组织当卧底时,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需要柯南手里的情报,而灰原哀是唯一能做出解药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冷漠是为了大局,却没料到这话会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如果她真的死了呢?”洛溪逼近一步,眼眶通红,“在制药的时候死了,在被琴酒追杀的时候死了,在刚才开胸手术台上死了——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没关系?”

“洛溪。”赤井秀一终于抬头,眼底是翻涌的愧疚,“我从没这么想过。”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洛溪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明知道她怕黑,却让她一个人守在实验室;你明知道琴酒在找她,却为了钓出组织的人,故意让她暴露行踪;你甚至在她被枪打中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确认她手里的解药配方还在不在!”

她深吸一口气,泪水砸在地上:“她是我妹妹啊……是那个小时候会追在你身后喊‘秀一哥哥’的洛保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赤井秀一闭上眼,烟蒂从指尖滑落。他想起洛保小时候的样子,扎着两个羊角辫,举着颗水果糖跑到他面前,说“秀一哥哥吃了糖就不苦了”。那时他刚失去父亲,是这个小丫头的笑容,让他觉得世界还有点温度。可后来,他却亲手把这份温度碾碎了。

小兰站在一旁,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洛保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如果你们是情侣,那我是啥呀?”是啊,她和新一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得像一个人,可洛保呢?她总是站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替他们担惊受怕,却从没抱怨过一句。

“新一,”小兰的声音带着颤抖,“保保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闯进过女生换衣间?真的逼她做解药?”

工藤新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解释“闯进换衣间是意外”“逼她做解药是因为想快点变回去保护你们”,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确实忽略了洛保的感受,确实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是真的。”

小兰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想起洛保熬夜做实验时熬红的眼睛,想起她被绑架时第一时间让自己快跑,想起她每次看着自己和新一在一起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姐妹情深”,背后藏着这么多委屈。

“那她问……我们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小兰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我们……”

“没有!”工藤新一立刻打断,语气坚定,“我和你从来没有越过界,保保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永远都是。”

可这话落在小兰耳里,却显得格外苍白。重要?如果真的重要,怎么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走廊另一头,银面靠着墙,脸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想起刚才洛保质问他“把人家女儿关在铁笼里和伤害有什么区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替老师“清理门户”,却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变成了和琴酒一样的人——用伤害来掩盖内心的懦弱。

“那个小女孩……”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后来放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去国外读书了。”

没人回应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病房门上,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工藤有希子擦了擦眼泪,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保保,干妈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们,但你要记得,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是干妈的心肝宝贝。等你想通了,我们就带你回家——回中国的家,好不好?”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监护仪的声音依旧规律地响着。

工藤优作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对其他人说:“我们先去隔壁等着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洛溪却没动,只是盯着门板,像是在对里面的人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保保,姐姐知道你委屈。等你好了,姐姐带你去云南,去你说的那个苗寨,咱们不管什么解药,不管什么组织,就安安静静过日子。”

赤井秀一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我去查琴酒的下落,不会再让他靠近你和保保。”

洛溪没理他,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小兰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樱花形状的发夹,轻轻放在病房门口:“保保,这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发夹,我给你带来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柏林墙拍照,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工藤新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自己欠洛保太多,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她卷入这些危险里。

银面最后看了眼病房门,转身离开了医院。他要去云南,去洛保说的那个苗寨,先把自己脸上的疤痕治好——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说一句“对不起”。

走廊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串解不开的结。

病房里,洛保慢慢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方向。她听到了外面的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回家?她还有家吗?那个充满了算计和伤害的过往,真的能像擦掉黑板上的字一样,轻轻抹去吗?

她拿起小兰放在门口的樱花发夹,指尖冰凉。发夹上的水钻反射着阳光,晃得她眼睛疼。

如果小兰真的像梦里那样,永远把工藤新一放在第一位,那她这份沉甸甸的爱,又该放在哪里?

洛保把脸埋进被子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原来比起身体的伤口,心里的窟窿才更难愈合。

外面的人还在等着,等着她冷静,等着她原谅,等着她像以前一样,笑着说“没关系”。

可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到。

毕竟,有些伤,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有些债,不是说还就能还的;有些爱,一旦掺了杂质,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监护仪依旧“滴滴”地响着,像是在为这段纠缠的过往,敲着沉闷的节拍,

洛保蜷缩在病床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樱花发夹。水钻的棱角硌得指腹生疼,像极了小兰留在她心上的感觉——温暖又尖锐,甜蜜又扎人。

她不是没想过放手。从梦里那些碎片涌进脑海开始,从意识到自己总在小兰和工藤新一的影子里打转开始,从胸口的伤口每一次牵扯都在提醒她“你又为他们冒险了”开始。可真要松开那只被她攥了这么久的手,心脏像是被护心虫狠狠啃了一口,钝痛顺着血管爬满四肢百骸。

“爱得了吗?”她对着空荡的病房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爱得了的。她记得小兰第一次给她带樱花饼干时,眼里的雀跃像盛了星光;记得自己被琴酒强吻后,小兰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说“以后我天天跟着你,看谁还敢欺负你”;记得梦里变小的时候,小兰把唯一的面包塞给她,自己饿着肚子说“我不饿”。这些瞬间像温水里的糖,悄无声息地化在她的生命里,甜得让她舍不得吐出来。

可也痛啊。梦里小兰抱着受伤的工藤新一哭,眼里的心疼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现实里小兰提到工藤时,嘴角那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上;刚才病房外,小兰问“我们有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时,语气里那丝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的慌乱,让洛保突然明白——有些位置,她永远挤不进去。

她把脸埋进枕头,眼泪浸湿了布料。原来最难受的不是不爱,也不是被爱,是明明爱到骨子里,却在真相面前发现,这份爱从一开始就带着裂痕。

工藤新一闯进换衣间那次,她喊他“色狼”时,余光瞥见小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尴尬的笑。那时她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现在才懂,小兰的维护从来都带着偏向;工藤新一逼着她做解药时,小兰在实验室外等了整夜,递过来的热牛奶是温的,说“新一也是急着变回来保护你”,那时她以为是关心,现在才看清,那份关心里藏着对另一个人的体谅。

“可我还是不想放手啊……”洛保哽咽着,手指死死攥住发夹,水钻嵌进肉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她想起自己被车撞倒在路边时,意识模糊间看到小兰疯了一样冲过来,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保保你撑住,我这就叫救护车,你不准死!”那时小兰的眼泪砸在她脸上,烫得像火,让她觉得“就算死了也值了”。

她想起在奶茶店洗手间被琴酒堵住时,最先冲进来的是小兰。她踢开琴酒的瞬间,眼里的愤怒比自己受了欺负还甚,拉起她的手就跑,手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那时她攥着小兰的手,觉得只要跟着这个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敢闯。

这些都是真的。爱也是真的,痛也是真的;想放手是真的,舍不得也是真的。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洛溪的声音探进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保保,我给你炖了鸽子汤,医生说补伤口的……能让我进来吗?”

洛保没应声,只是把发夹塞进枕头底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洛溪端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姐姐知道你难,爱一个人爱到痛,放又放不下,就像手里攥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要命,却舍不得扔。”

洛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姐姐怎么会懂?

洛溪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汤:“我和你姐夫刚在一起时,他总为了任务三天两头消失,我抱着电话等一整夜,等不到消息就坐在窗边哭

那时候我也问自己,这样的爱到底值不值?可每次他满身是伤地回来,对我说‘对不起’时,我又觉得,再痛也认了。”

她的脸,胸口的纱布下传来隐隐的闷痛——医生说她心脏本就比常人脆弱,这次开胸伤了元气,往后怕是要更小心些。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里不仅有伤口,还有个更隐秘的窟窿,装着对一个人的爱与痛,也装着对母亲洛云的想念。

“妈,”她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说,声音被月光泡得发颤,“如果你在,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合影,是她十岁生日时拍的。照片里,母亲洛云穿着缉毒警的制服,眉眼明亮得像太阳,正弯腰揉着她的头发。那时母亲总说:“保保,爱一个人哪分什么性别?就像我和你爸,一个中国缉毒警,一个日本国际刑警,不也爱得好好的?”

可母亲没说,爱里会有这么多痛。

她想起母亲牺牲那天,父亲抱着她在机场等了整夜,直到天边泛白,才哑着嗓子说“你妈妈去抓坏人了,以后不能陪我们了”。后来她才知道,母亲为了保护线人,被毒贩注射了过量药物,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她买的樱花发绳——和小兰送的这枚发夹,竟有几分相似。

“你说爱一个人就爱一个人,”洛保的眼泪掉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可我现在懂了爱,却也懂了痛。这痛是真的,像有人在我心口插了把刀,呼吸都带着血味。可让我放手……我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