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7章 残灯照孤魂

光绪七年清明,我终究没能等到看伊犁的旗。

亲兵说今天有雨,医馆的瓦当滴答作响,像谁在轻轻叩门。

我让他把窗户开条缝,冷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咸涩味里混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巴里坤的春天,百姓们举着锄头在城东刨地,春雪混着血泡渗进土里,老赵的旱烟袋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午后时分,左宗棠派来的马车到了。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毡子,还放了个手炉,炭火烧得正旺。

我望着那精致的车厢,忽然想起同治三年接印时,我骑着黑云,在风沙里颠簸三日,鞍下挂着的水袋早冻成了冰坨。

亲兵要扶我上车,我摆了摆手,摸着轮椅的扶手,木头被磨得发亮,像极了巴里坤城楼上的砖。

"不去了。"我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亲兵一愣,眼里泛起泪光,他知道,我是怕死在路上,怕拖累大军,更怕亲眼见到伊犁的旗,却再也不能像个将军那样,骑在马上,亲手把旗插上城头。

夜里,医馆熄了灯,只剩床头一盏残灯,灯油快尽了,火苗忽明忽暗。

我望着帐顶的阴影,听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两下,像极了巴里坤城墙上的更声。

恍惚间,帐子被风吹起,老周提着灯笼走进来,灯笼上写着"勇"字,红光映着他的脸,刀疤不再狰狞,倒像是笑纹。

"大人,该点兵了。"他说,独臂夹着一本花名册,封皮上的血手印还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