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7章 沉底纸船碎(1941年秋)(第2页)

黎明前最黑暗时,我们退到棋盘陀顶峰。

马班长数子弹:"每人两颗,一颗打鬼子,一颗……"

他没说完,疤脸在阴影里抽搐。

胡福才忽然蹲下,刺刀在石头刻樱花:"副班长,等会儿我要把鬼子血涂在花心里。"

他缺牙嘴抿得紧紧的,刺刀在石面划出火星。

我忽然笑了,河南话带释然:"学义,等咱死了,你那平安符借我用用?我想带它见阎王,让他知道中国人不好欺负。"

宋学义掏出揉烂的平安符:"早撕成布条绑枪上了,你看——"

枪管红布条在黑暗中如跳动火苗,布条上隐约可见"杀鬼子"的绣字,已被血浸透。

我摸口袋铁皮盒,触到雪晴1940年情人节送的牛轧糖——已碎成齑粉,混着樱花和我血。

想起她在火车站塞糖时的眼神,像春溪清冽带寒:"振林,若我回不来,就把糖纸折成樱花,撒我坟头。"

此刻多希望再尝那甜,哪怕混着血泪。

糖纸在指间发出细碎声响,像她翻情报本的声音,永远在记忆里沙沙响,现在只剩最后一张糖纸,印着模糊的樱花图案。

第一缕晨光爬崖壁时,日军机枪响了。

胡德林突然扑向我,子弹擦过他头皮溅火星。

"副班长!"胡福才尖叫带哭腔,"你别死!你死了谁带我回山东种桃树?"

胡德林抹血,山东话带笑:"傻兄弟,等跳崖时,你就当在桃树上摘果子,张开手臂就能飞。"

他说得轻松,却把胡福才往我身后推,自己挡在最前,背后的樱花手帕已被血浸透成黑色。

马班长忽然站起,举最后一颗手榴弹:"同志们,还记得入伍誓言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转向我,疤脸染金光:"老葛,替我们去看看雪晴姑娘,告诉她…………"

他声音哽咽,"告诉她,樱花真的开到狼牙山了,每朵花里都有我们的魂。"

我看见他眼里有晨光在跳,像雪晴发间的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