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西血琥珀(第3页)
我连夜赶往花田,马蹄碾碎夜露中的金盏花,花香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
在月光下,我挖到母亲的遗骨,旁边还有个羊皮小匣,匣子里装着阿柔的日记。
字迹被血泪晕开,却仍可辨:"今日又见汉人小将军,他的眼睛像祁连雪,可我这双染过血的手,终究握不住……阿娘说,双生巫女注定要为狼神献祭,可我不想让他成为祭品……"
最后一页画着金盏花田,花间站着穿汉服的女子与胡装少年,脚下是蜿蜒的祁连雪线。
女子的轮廓与母亲画像中的模样重合,少年的眉眼竟与我十二岁时相似。
我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我小时候有个"匈奴玩伴",却在我记事时消失了。
原来不是消失,是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将两个本该对立的灵魂锁在一起。
我抱着母亲的遗骨,任泪水滴在金盏花上。
阿柔的日记里没写完的话,此刻在我心中补全:原来她是双生巫女,本该与姐姐一起献祭,却因母亲的救助活了下来。
她身上的狼头刺青不是叛徒烙印,而是双生巫女的标记,那道十字疤痕,是姐姐替她承受的献祭之伤。
"将军,该回去了。"赵破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举着阿柔的狼皮氅,氅角绣着半朵金盏花,"军医说,明日还要赶路。"
我站起身,将母亲的遗骨放入棺椁,又将阿柔的日记放在她身侧。
风起时,金盏花田掀起黄色的波浪,有花瓣落在我掌心,像阿柔最后一次的触碰。
远处,祁连山的雪顶在晨光中泛着珍珠白,我忽然想起她的话:"祁连雪化时,可在金盏花田寻我。"
这一战,我们缴获匈奴粮草无数,却永远失去了那个能看透狼神心意的巫女。
回长安的路上,我时常摸着狼头信物发呆,想着阿柔说的"双生巫女",想着她未说完的话。
也许在另一个时空,她不是休屠王的幺女,我不是冠军侯,我们只是金盏花田里的寻常男女,共饮祁连雪,共看雁南飞。
但在这个时空,我是汉军的刀,她是匈奴的蛊,我们的相遇注定是场劫。
不过没关系,我想,等打完这一仗,等匈奴未灭的誓言实现,我就去祁连山找她,不管是生是死,总要问个明白
——问她为何要瞒住双生巫女的秘密,问她那半朵金盏花里藏着什么,问她……是否真的像日记里写的那样,对我动过心。
风沙又起时,我握紧了手中的银戒。
俟我归,共饮祁连雪。
阿柔,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