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7章 荥阳秋雨(第3页)

护心镜的棱角硌着我额头,我尝到嘴角的血——是咬碎银牙的味道。

帐内传来范增的脚步声,老人柱着拐杖,腰间玉佩已换成我送的艾草坠子。

项羽身体绷紧如弦,我看见他右眼睑疯狂跳动,那道疤痕像活过来的蛇,在冻雨中吞吐信子。

"保重。"范增伸手替我理了理乱发,动作像极了我父亲。

我咬住颤抖的下唇,摸出袖中备用的止血药塞进他掌心。

项羽别过脸去,玄鸟玉佩在胸前轻晃,尾羽裂痕里卡着的不是桃花,而是陈平留下的金叶子。

"亚父......"他的声音像被雨泡胀的纸,轻得几乎听不见。

范增顿了顿,却终究没回头,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的声响,与前世走出荥阳城的节奏分毫不差。

冻雨打湿他的白发,我看见他背影比记忆中更佝偻,像一株被狂风折腰的艾草。

项羽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早就知道刘邦会用反间计,对不对?"

我望着范增消失的街角,想起重生前他咽气时仍望着楚地的方向,忽然笑了,笑得冻雨都落进嘴里,又苦又咸:"知道又如何?将军心里,早有了答案。"

他猛地推开我,铠甲撞在箭楼上发出钝响。

我跌坐在泥水里,看见他掏出我缝的香囊,狠狠扔进火盆。

艾草燃烧的"噼啪"声里,我听见金石之音,与前世巨鹿之战时一模一样,像战鼓,又像丧钟。

玉蝉残粉混着泥水从指缝滑落,我忽然感觉不到疼。

荥阳的秋雨漫过脚踝,冷得刺骨,却抵不过胸腔里的冰窟。

原来有些信任,一旦碎了,就像玉蝉落进泥里,纵使用尽一生,也再难拼回完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