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6章 霜心寄汉月(第3页)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我摸到枕下的断玉——不知何时碎成了齑粉,却在掌心留下个展翅的雁形痕迹。
这或许就是她所说的"续玉"吧,用骨血将裂痕补成归鸿,让汉节的魂,不再是孤独的竹杖,而是长在胡汉两地的苜蓿,开在每个银铃响处的春天。
更漏声渐歇时,苏元趴在床沿睡着了。
我望着他腰间的银铃——是用她的银蝶钗残件熔的,铃舌刻着极小的"安"字。
远处传来驼铃,三长一短,不是老陈马夫的密号,却让我想起北海的风雪里,她哼着《采薇》替我缝补节杖穗子,血珠滴在"昔我往矣"的字迹上,晕成匈奴战旗的云纹。
"雁娘,你看。"我对着虚空低语,指尖抚过床头她绣的牧羊图,被涂去的执刀女子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清晰,裙角银铃纹与节杖竹节重合,"他们终究没磨去你的痕迹,就像胡地的苜蓿,年年都会在春风里,摇出你的名字。"
最后一口气散在秋风里时,掌心的断玉碎粉随风飘向窗外的槐树。
恍惚间,听见巷口传来五短一长的铜铃响——是十岁那年她趴在墙头画银铃纹的夜,是十九岁春日她鬓间槐花落在《公羊传》扉页的晨,是北海冰原上她用体温焐热青稞饼的冬。
苏元后来告诉我,我临终前掌心紧攥着半片苜蓿叶,叶脉间的匈奴文"平安"早已褪色,却仍倔强地凸着。
而苏武祠的壁画上,那个被涂去的执刀女子,衣袂间的银铃纹在雨夜总会显影,像她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用胡地的风雪、汉地的槐香,继续在节杖的裂痕里,摇响三千个日夜的平安。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