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仓粟雨·谋危(第2页)
此刻粮库已毁,石壁上用鼠血写着"法如鼠穴,一火即焚",字迹未干,旁边还画着啃咬玉符的老鼠。
握紧手中的尚方剑,剑鞘上的饕餮纹与石壁上的重叠,忽然明白赵高为何总在靴底雕这纹饰——他从来不是想做粮仓的鼠,而是要做啃噬整个粮仓的饕餮。
回到咸阳时,暴雨已浸透全城。
扶苏在章台宫等候,案上摆着各地送来的急报:吴广在大泽乡斩木为兵,项梁在吴中举兵反秦,而最刺眼的,是胡亥封地送来的折子,说他病重不能上朝,附来的药方上,主药正是能让人假死的乌头碱。
"相父请看。"扶苏展开吴广的"讨秦檄"," '李斯弄权,改立胡亥',这谣言……" "比上一世更狠。"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连忙改口,"比沙丘之变时的谣言更盛。"
看着扶苏疑惑的眼神,低头盯着案上烛影,火苗跳动间,仿佛看见上一世的自己正在改诏,而这一世的烛泪,却滴在"诛李斯"三字上。
蒙毅匆匆闯入,手中捧着从宗正府搜出的竹简,最上面一卷,是我写给韩非的密信,提到"事若不济,可借六国之力"——这分明是赵高伪造的,却用了我惯用的茧纸,墨色也是始皇帝亲赐的"玄玉光"。
"丞相,御史台已收到二十七封弹劾奏章。"蒙毅的声音带着颤抖,"说您私通六国,囤积粮草……" "囤积的粮草在陈仓被烧了。"
我打断他,摸出那枚鼠形玉蝉,"凶手用的是胡亥公子的信物。"
扶苏的手指在玉蝉上停顿许久,忽然起身走向后殿,掀开帷幕时,胡亥正倚在榻上,腕间戴着与刺客相同的鼠形玉饰,榻边小几上,摆着半壶乌头碱药酒,旁边压着的,正是赵高的《韩非子》残卷。
"弟弟,"扶苏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冷意,"这些刺客的信物,为何与你的一模一样?"
胡亥抬头时,眼中闪过与赵高相同的阴鸷,却很快化作泪水:"皇兄……是丞相要害我!他在我的药里……"
话未说完,李由已闯入殿内,捧着从地道里找到的竹简:"父亲!胡亥公子与赵高的密信,说'借六国之手除扶苏,再诛李斯'!" 简上的字迹歪斜,却正是胡亥的笔体,"诛李斯"三字旁边,画着啃咬玉符的老鼠,与陈仓粮库的壁画如出一辙。
胡亥的泪水突然止住,盯着竹简的眼神像极了上一世在咸阳宫看杀人时的兴奋,忽然冷笑:"丞相不是喜欢讲鼠的故事吗?如今这天下,不正是个大鼠笼?皇兄做粮仓的鼠,丞相做看仓的猫,而我……"
他举起鼠形玉饰,"只能做茅厕里的鼠?"
喉间涌上腥甜,想起母亲曾说,最可怕的鼠不是吃粟的,而是吃鼠的。
扶苏手中的玉蝉"当啷"落地,滚到我脚边,停在烛影里,像极了腰斩台上那只肥硕仓鼠的尸骸。
蒙毅按住剑柄的手在发抖,李由的剑已出鞘三寸,而胡亥的榻下,传来铁器滑动的轻响——那是赵高藏的弩机,上一世曾用来射杀蒙恬。
"胡亥公子,"我踏前一步,挡住李由的剑锋,"陛下遗诏中说,要封你为胶东王,治下有渔盐之利,比茅厕……"
"比茅厕的鼠好上千倍?"胡亥突然尖笑,弩机从榻下射出,弩箭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在殿柱上,箭尾缠着的,正是我被剪下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