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7章 桃下光痕(第2页)
李亿展开《请开女子科举疏》时,烛泪恰好滴在“诗赋应试”四字上,将“试”字烫出个洞,倒像特意留的眼。
“卢尚书说,当年在平康坊,听你论‘诗无男女’,”他指尖划过疏文,末尾除了官印,还有三处修改痕迹:“明经科”改“诗赋科”,旁注“女子之笔,可作投石器”;“五品保举”被划去,代以“持百首诗稿即可”。
疏文边缘,粘着半片桃花笺,卢氏的字迹秀劲:“班昭续史,大家传经,今请为天下女子,开一科举之门——不为作他人传,为作自己灯。”
我望着疏文中“允许女子以诗赋应试”的字句,想起三年前卖花娘子在西市开的“璇玑诗坊”。
此刻,那里应正飘出“愿作采珠人,不做织网妇”的读书声。
案头双鱼玉佩不知何时裂纹发亮,映着殿外初升的朝霞,竟在玉面拼出“女”“子”“吉”三字。
“李大人可还记得,”我取出碎玉,与紫金鱼符并列,玉与符相触时,发出清越鸣响,惊起檐角玄鸟——那是前世老妪所化,此刻正朝着靖安坊飞去,“前世你说‘娶你为妻’,今生你说‘助你成才女’。”
李亿望着玄鸟飞去的方向,忽然对着东方拱手。
远处传来卢氏的车马声,夹杂着幼童吟诵:“休唱江南曲,且看璇玑图!”
他转身时,官服下的里衣袖口露出半截断缘纹——那是卢氏亲手绣的,针脚间藏着极小的“益”“贞”二字。
“她昨日说,”他忽然轻笑,“下辈子愿作我案头的墨,不做鬓边的簪——这样,便能陪我写完所有给女子的疏文。”
我摸着腕上卢氏送的帕子,断缘纹不知何时被绣成了连理枝,枝干上还缠着刺桐花。
殿外传来更漏声,我知道,这漏刻里的每一滴水,都将滴进天下女子的诗稿,将“难”字泡软,将“敢”字磨亮。
咸通十二年春。
崇贞观的桃花开得泼天盖地,二十个持卷女子围坐在桃树下,衣袂沾着花瓣,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