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闲书聊东西 作品
第7章 桃下光痕
三更烛影摇曳,温庭筠的狼毫悬在《女论语》“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处,突然滴下一滴墨,将“唇”字染成“剑”字。
“卢氏的和诗用了‘绿珠坠楼’,”他袖口墨渍蹭脏书页,露出底下“女子非弱”的小字,“但她不知,绿珠若会写诗,该是‘愿将金谷墨,泼向坠楼云’。”
我抚过案头《昭明文选》,指尖停在《古诗十九首》“结发为夫妻”处,纸背隐约可见浅刻:“恩爱两不疑”——那是李亿三年前在祠堂刻的,被父亲用浓墨涂了,却在墨痕里,长出了卢氏和诗的末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她帕子上的双鱼,”我举起玉佩,碎玉悬在窗外桃枝,与月光相映成辉,“和我的佩,原是‘比目鱼’的左右眼。”
温庭筠忽然笑了,笑声惊飞梁上燕:“你们三人,早把命运写成了回文诗。”
他指着桃枝碎玉,月光穿过裂纹,在经卷上投下鱼形光斑:“碎玉悬枝,倒像未开的花苞——”
光斑忽然一颤,变成刺桐花的影子,“或许破镜非圆,是让光漏进来。”
经卷被风掀开,露出卖花娘子的诗稿:“我本岭南采珠人,不学秦罗敷作嫁衣裳。”
墨迹未干处,卢氏的批注力透纸背:“采珠涉险,嫁夫亦险,何不凿海为镜,照见自己的脸?”
我忽然想起白日卢氏塞给我的木牌,上面刻的“韧”字,此刻在烛火下竟泛着血光。
“温郎,”我望着玉佩裂纹中渗出的微光,忽然提笔在碎玉上刻字,“你说,若把我们的故事刻进玉里,该用什么字?”
温庭筠凑近,见我刻的是“破茧”二字,笔锋故意留着缺口:“缺角处,正好让后来的女子,补上自己的笔画。”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尾交缠的鱼,尾鳍处的裂痕,正对着窗外渐亮的天际。
咸通十一年春。金銮殿烛火映着李亿新赐的紫金鱼袋,鱼符尾部刻着极小的刺桐花——那是卢氏参照岭南节度使进献的贡品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