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截杀

拿着帕巾的手动作一顿,慢慢收回。

柳茸低头,手上沾着擦拭时染的松烟墨汁。

半晌,她黑黝黝的手指上移,在崔元系着冠缨的下颌边停住。

“那我杀得漂亮吗?”她缱绻着柳叶眸。

霜白的袖子遮掩下,男人手心的念珠不自觉攥紧。

他木人石心般后仰了半分,仿佛生怕柳茸手上的墨汁真沾到自己下巴。

袖子里念珠“咯咯”响了几下,星月菩提做的珠子清脆碰撞着,柳茸听见了,眼疾手快点住后仰的男人唇心。

“不许说阿弥陀佛。”

竖起的食指与软凉的唇珠无意间交触,指节痒痒的,再移开时,崔元的唇珠染就一朵墨花。

他无声无色地自己伸手揩去,看着揩到指尖的墨痕,想了想:“尚可。”

“那要不要再杀一个?”柳茸问完,见男人疑惑地看过来。

再杀一个?

柳茸蔻色的指甲象征性抹过他的喉结,“好了,杀掉了。”

染墨的胸膛紧绷一刻,他怔怔然感受着脖见残存的凉意,清薄如蝉翼,就这么划过他毫无防备的颈。

柔软的皮肉没有被真破开,但那加速的心跳依然滞留体内,用反噬的余烈牵着心口跳动。

崔元喉结上下紧了紧。

“你下次还会杀‘贾侯’吗?”

柳茸柔声轻笑,眼帘抬起又放下,“下次我会做得更滴水不漏。”

不会拖累联手的家伎。

第一次手上染血,她还不是很熟练这新鲜的体验,仔细想想,未尝不是好事,若再有下次,自己明白了要处理哪里,血要抹多久才干净。

就像现在抹墨汁一样。

泼在崔元身上的墨顽固至极,怎么擦都免不了灰黑一团,谁叫他穿太白了。

柳茸无奈停手,略带歉意问他是否介意换新衣。

“方才我一直在看你。”崔元没由来地来了句。

她不解,洗耳恭听着。

“你伏在案头没朝我看。”

柳茸潜潜回忆了下,的确,起初在车上办公是为避开尴尬。

但久了真的全神贯注到公务里去,不然也不会不留神掀翻了砚台。

她略带歉意,因为的确全然没注意他物。

“我以为被你发现了,你气恼,故意翻了砚台泼来。”

崔元嗓音涩哑,说出一个她从没考虑过的设想。

她脸上有了一抹待开的笑靥,故意问,“我为何要打翻砚台?”

“惩罚我。”

“你想我放过贾府家伎,但我不放,将人一个不少地收监。”

笑靥凝固于脸上,冷了下来。

他们这些时日数度不快全因此事,彼此都知晓怎么做怎么说对方更舒心,就因为清楚,谁都没作让步。

没想到崔元主动提及,她听见他唤了声“柳校书”。

“我不能放人。身为州官,若不依法行事,便是亲身破律,所以那日我必须抓你……”

他目光下潜到柳茸的手,扣押时勒肿的痕迹褪去,留下一道暗粉揭示着发生过的事。

“还疼吗?”

感受到他目之所及,柳茸索性亮出白藕般的小臂,“府里的药很好,早不疼了。”

看见无伤无痂的小臂,崔元的脸色却未转好,他欲说还休,想说些什么又匆匆落下眼眸。

“提审事了,若她们当真有难言之苦,我会酌情量刑减罚。”

“好。”柳茸笑了笑。

“你不再问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