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刚出炉的骨灰,把我的手烫了个水泡!”
其实,人的一生挺悲哀的,处处都要和人比。
比如,从一出生开始,父母就已经把我们放在了和别人攀比的起跑线上。
到了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和别人比成绩,是父母施加给我们的一座座大山,父母累,我们也累。
参加工作之后,步入成年的黄金期,薪资的高低、老婆的美丑、房子的大小、车子的好坏……
攀比,似乎永不止步!我们好像在循环着父母的那一套做法,把很多东西又施加给我们的孩子,可以说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死了就不会攀比了吗?非也。
如果死亡没有攀比,我的手就不会被刚出炉的骨灰烫个大水泡,就不会溃烂难受好几天!
十一月份的一天,我们接了个“业务”,陈州市最偏远的一个县陆义县的郊区,需要为一位五十多岁的副局长执行葬礼。
从公司到陆义县需要两个多小时车程,一路上,我们四个人开着两辆车,在深秋的大平原上疾驶着。
心情不好也不坏,这只是一场正常的葬礼。虽然逝者是个副局长,但在我们殡葬人眼里是一视同仁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都会恭恭敬敬地去送逝者最后一程。
当然,虽然陆义县和我们常在的地区相比,风俗习惯有所不同,但中原殡葬文化是一脉相承的,我们的创新式殡葬礼仪服务,还是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到一个陌生地方去执行殡葬礼仪服务,完全不成问题。
“逝者是个副局长,按照以往的经验,明天上午会是集中吊唁的时期。”司仪孙哥一边开着车,一边跟我说着话。
“这些其实都不怕,就怕在统筹环节,由于人多而出了乱子,葬礼都得按照时间流程去走,每一场葬礼,都看的有时间点,要和风水吉凶相联系,主家不就是花钱求个心安吗?”我说道。
“差不多吧,时间点还是没问题的。”孙哥说道,“咱们九点左右到地方,两个小时搭搭灵棚,再布置布置治丧氛围,基本上就到中午吃饭时间了……”
“对,然后下午他们肯定要去殡仪馆火化,火化回来之后咱们再举行灵堂开祭仪式、坟地请祖仪式、安灵仪式等等。”
“对,就是这样的流程。”孙哥说道,“他们是在老家办葬礼,也是骨灰装棺土葬到责任田,没啥难的,司仪稿你写的我也看了,很完美!副局长在县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生前风光,死后葬礼也会很隆重!”
这基本上就是我们做殡葬礼仪服务的内容和流程,自加入公司至今,我已经参与了几百场葬礼,对里面的内容了如指掌,成竹在胸。
一切都是按流程正常进行的,到了下午三点,陆义县殡仪馆的车来了,要把逝者拉到殡仪馆火化。
按照流程,我们礼仪人员是需要全程陪同的,我跟司仪孙哥坐在了拉遗体的灵车上,和逝者的独子江帆坐在了一起。
陆义县殡仪馆是该县重点打造的,新址位于陆义县最偏远的乡镇上,处于一条河流的拐弯处,看起来上风上水,能够让逝者享受到“阴福”,想必在开建之前经过“高人”指点。
从陆义县郊区的逝者家到殡仪馆,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在这一个小时里,孝子江帆也娓娓道来……
“我叫江帆,29岁,是逝者江奇伟唯一的儿子,父亲去世时,年仅五十三岁,他因心脏病,死在了住建局副局长的任上。
父亲生前对我要求很严格,我从浙江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就跟着我一个导师留在了学校,跟着他研究课题,主要是关于农业方面的,因为我们这里是农业区,我想回到家乡。
我对父亲的印象很少,因为这些年来一直就是关注学习的事,只记得父亲很忙很忙,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我的性格也比较独立,我好像从来没像其他孩子一样,感受过父亲的“爱”,虽然我知道他很爱我。
他的突然离去,我当然很悲伤,但我更多的是亏欠,觉得这么多年就没有和父亲好好说说话,没有给过他一次拥抱,挺遗憾的……”
“我看的很开。”江帆说道,“无论是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我认为我父亲在官场上,还是有一些贡献的,群众和他的单位,会给他一个公正客观的评价。”
江帆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处理父亲的后事时,显示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和理性。
“我就是想让父亲体体面面地离开,他活着时,我没怎么关心过他,他走了,我希望给他把后事办的隆重一些。”江帆说道。
“兄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孙哥说道,“其实葬礼就是这个作用,能够让你在葬礼上,把对父亲的思念和愧疚之情,通过一种方式能够淋漓尽致地发泄出来……”
“父亲一生都喜欢体面。”江帆说道,“说实话,我爷爷奶奶也是只有我父亲这一个孩子,我母亲在国企是个领导,收入也不少,我家确实不缺钱,但我父亲平时还是比较节俭的,我在想,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但是,有些体面还是要靠钱来撑起来。”我一针见血地说道。
“是的哥,所以,我从网上看到你们承办的殡葬礼仪很不错,虽然价格高,但高有高的理由。”江帆说道,“所以我花高价钱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能够弥补我对我父亲的亏欠,让他走的体面隆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