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第2页)

这句话把狱卒自己摘了个干净,态度转变堪称变脸。敬小慎微又心虚的低头。

白微澜看了一眼,玉佩、匕首等东西都在,只是少了竹簪子。

不过白微澜倒是没点破,打点出去的没有收回的道理。

“放地上吧。”

小厮们愣了下,但随即也听令。

白微澜自己又一个个端着盘子进屋,宴绯雪已经穿好房间里原本准备的干净衣服。

白微澜看了一眼,觉得这衣服太过艳俗。

大红牡丹大黄菊的,也是宴绯雪的五官和身材撑的起来,还有种花开富贵的华丽。

但换一个人定丑的俗不可耐。

估计奕王手下都是糙老爷们,不知道如何给哥儿选衣服。

不过此时在火房,倒是没有这么多外物讲究。

早上吃了白馒头和汤面后,在火房一天也没事干,白微澜就磨墨,看着宴绯雪作画。

宴绯雪不仅能画春宫图,他尤其善画各种小动物,就连蜜蜂采蜜也能画出雀跃欢快的模样。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期间也没传讯和人来探监,两人靠着画画闲聊度日。

两人以前只要在房里便忘记时日,此时坐牢狱也不显得度日如年。

“咚咚咚,白大东家,有贵人探视。”

白微澜看着纸上的狗爪,差一点,他就在宴绯雪的教习下画好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门锁晃动,很快门扇就从外打开了。

一个青年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一身华丽金丝浮光衣裳,目光兴奋看向了白微澜两人。

“两位别来无恙。”

白微澜见人是他面色嫌弃,余光见宴绯雪面色瞬间厌恶冰冷,又见对方直勾勾盯着宴绯雪,白微澜立马起身挡在宴绯雪前面。

白微澜冷声道,“吴吉语。”

“真是祸害遗千年,得花柳病都还活的好好的。”

“我舅舅给我请的名医,让你失望了。”

“不过你现在这样,我倒是很喜闻乐见。”

吴吉语挥退狱卒,擡手关门,一脚跨进了火房。

他盯着白微澜笑的得意,见白微澜挡住宴绯雪,他满是玩味下流的语气道,

“挡也没用,你媳妇儿身上的衣服是我亲自挑的。”

白微澜眼眸闪过惊疑而后转为暗暗怒意。

他道,“我就说呢,谁品味这么低俗,看到你吴吉语我倒是明白了。”

“就你这乌龟外面镶嵌金边也是缩头乌龟。”

吴吉语和白微澜从小就有恩怨。

两家背景相似,自小都在白微澜舅舅家的族学上学。

吴吉语的舅舅是刑部尚书,白微澜的舅舅是户部侍郎,两家来往颇为密切。

两人都脾气暴躁不学好,吴吉语动不动就打骂呵斥书童,白微澜则是三天两头翘课顶撞夫子。

加之两人年龄相仿又都是纨绔做派,没少被长辈拿来比较。

不同的是,吴吉语回回考试成绩垫底,白微澜都是名列前茅,有些科目更是长期霸占头名。

不过这也没有用,因为白微澜的秉性不符合他们期望的墨守成规

与谦谦君子。

但吴吉语一直嫉妒白微澜考的好,甚至放火把私塾烧了,把罪责推到白微澜头上。

白微澜即使有能力证明自己清白,但是他舅舅要他息事宁人。

为此又没少和他舅舅吵架,惹得他那高门主母的舅母脸色都端不住,见到他就一脸厌恶。

后来,吴吉语十二三岁就收通房,没少干欺男霸女天怒人怨的事情,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

他身后各家富商子弟云集,一个个都对他吹嘘拍马,带头孤立白微澜。

他们经常背地笑话白微澜像个不顾管教的刺头,但身后又没小弟。

整日阴沉个脸,像是他娘被他爹杀了一样,日子过的惨绝人寰。

他们只敢背后笑话没事逛窑子,白微澜也就只管吃喝玩乐,没事还蹲藏书阁,自己瞎编了一本书结果世面热销。

后面白微澜折腾白家的时候,顺便把火烧到了吴家。

要是吴家当时没有他舅舅极力扶持,京城哪还有什么吴家。

新仇旧恨,两人见面分外眼红。

吴吉语怒意上脸瞪着白微澜,但随后盯着白微澜看了会儿,见他把身后宴绯雪一丝不茍的护着,嘴角扯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慢悠悠开口,以一种得胜者的享受又遐想的语气道,“宴绯雪身上这衣服,你知道我做过什么吗?我只要想到宴绯雪穿在身上,我就兴奋刺激的不行。”

白微澜眼神咻地黑沉,侧颈上的青筋凸起,肩膀紧绷的像是凶兽随时要给出致命的暴击。

宴绯雪拍拍他肩膀,从白微澜身后站出来。

宴绯雪一出来,这个粗陋的火房瞬间显得富丽堂皇。

吴吉语眼里流露惊艳,满是垂涎的盯着宴绯雪。

宴绯雪淡淡道,“衣服就只是一件衣服,我们刚进牢狱那晚,尿骚霉味和老鼠屎都见过,难道你的衣服,比这个还恶臭发烂?”

“我看发烂发臭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一件衣服,这件衣服制作精良华美,他的手工艺人一定是倾注了爱意和匠心。”

宴绯雪语气认真又带着严肃的批评,吴吉语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像是冰冷的雪水冲淡浊流,吴吉语脑子思绪被带偏了。

甚至还觉得宴绯雪说的有道理。

白微澜也觉得他媳妇儿情绪简直冷静镇定的可怕,三言两语就剑拔弩张油腻色气的气氛拨的大义凛然。

那吴吉语本就是草包,此时张口愣愣,唯独盯着宴绯雪的眼神控制不住痴狂。

他露出呆痴模样,看着大红牡丹衣裳穿宴绯雪身上,通身的国色天香华丽逼人。

他呐呐道,“没想到三年过去,你更加好看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能说会道,不过你这脾性我更加喜欢,出淤泥而不染。”

三年前对他纠缠不清,前几天做梦还梦见了这堆烂肉。

宴绯雪看到他这张脸就恶心。

不过宴绯雪还是拉住了白微澜的拳头,此时不是计较口头上便宜的时机。

但吴吉语却是专程来挑衅的。

“呵,白微澜你还想打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要不是我舍不得美人儿受罪,我会花大力气把你们从牢狱里调这里?”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白微澜,你媳妇儿归本少爷了!”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被判了死刑,开春斩立决。宴绯雪被充入教司坊供人玩乐,是老子花大价钱买来伺候……”

“砰!”

拳头快到宴绯雪眼里划出残影,只见白微澜后背与胳膊间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拳头似铁锤一般,一下下的砸向吴吉语。

吴吉语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一拳就把他撂倒在地上。

吴吉语侧脸被按在地上被揍的痛苦扭曲,但他看着白微澜怒意铁青的脸色,内心竟涌起一阵快意。

白微澜不是看不上他吗,此时竟然为了一个妓子大发雷霆。

吴吉语嘴角被打的吐血,却龇牙笑得阴毒,“不过是个下三滥的烂货,老子不嫌弃他已经是他的恩赐,还是你愿意你死后,你媳妇儿被送教司坊供人日日玩乐。”

白微澜怒意中烧,拳头带起寒风刺激的额头眼角经脉紧绷,拳头像是利剑似的一下下刺入吴吉语的胸口。

但吴吉语像是笃定他不敢打死似的,一直晃着扭曲的笑,用污言秽语的挑衅。

宴绯雪听着吴吉语刚刚说的判刑,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逃出来后见识过正常外面的生活,他绝对不要再被囚笼困住。

宴绯雪看着此时痛苦叫唤又荤话连篇的吴吉语,他拔下腰间的匕首,脚尖慢慢逼近。

吴吉语余光一看到匕首寒光,吓得一哆嗦,尤其是定睛一看,宴绯雪眼里的阴冷让他如坠冰窟。

就在宴绯雪准备下手的时候,白微澜一把夺过他的匕首,朝吴吉语刺去。

宴绯雪面色吃惊,但又随即露出欣喜快哉的神色。

“啊!”

白微澜匕首狠厉的刺在了他的下-体。

随后,木门被打开了,涌入几个狱卒。

他们见到地上一摊血渍,和晕死过去的吴吉语,顿时脸色都吓苍白了。

这可是他们刑部尚书的亲外甥。

慌乱中,几人快速把吴吉语擡出去,可一把吴吉语扶起,他裆下掉下了一根东西。

几人惊诧张嘴哆嗦不止,只觉得大难临头。

只听白微澜冷声鄙夷道,“这么小,擡的时候注意点,别丢了都不知道。”

那狱卒也是刚刚接收到白微澜两人的判罪,此时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开口喝止道,“你本就死到临头,现在又闯下大祸!”

“滚,不滚老子连你们一样阉。”

白微澜眼尾沾着血迹,眼神格外凶残的盯着他。

狱卒下体一哆嗦,连忙挥着手叫同僚赶紧擡人走。

最后那狱卒不忍直视地上的东西,但不得不捏着鼻子,一手捡起地上的血根。

火房恢复安静下来后,便是一片死寂。

地上寒气重,血开始凝固,书桌上砚台的墨汁已经浮了血腥气。

白微澜看着锋利无比的血刃,上面照着他恨意与怒火纠缠的高眉,眼瞳紧缩发狠,透着狰狞的囚困。

宴绯雪拉着他手腕,僵硬的像是铁棒似的,他想看看他拳头有没有受伤。

白微澜擡头看他,摇头道,“脏。”

宴绯雪顺着他,松开手。又转身进了盥洗室,从里面拿出来巾帕和木盆。

白微澜蹲下,先洗了手,然后再慢慢擦洗地面。

宴绯雪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接着坐在书桌前,把白微澜没有画完的狗爪,提笔添墨重新接着画。

白微澜换了身自己的衣服出来,见宴绯雪身上还穿着吴吉语备的俗不可耐的衣裳。

他眼底阴鸷,动了动嘴角,到底没说要他换。

宴绯雪虽然看着在专心作画,但余光一直关注着白微澜,见他神色闪过厌恶拧巴,便想起身进屏风换掉。

白微澜按下他肩膀,“不用,我们这里也没换洗的衣服,就像晏晏说的,衣服只是衣服。”

宴绯雪看了他一眼,安然坐好,继续提笔做画。

白微澜见宴绯雪一世静好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出声丧气话;但刚刚吴吉语的话,令他心头乌云密布又生出一丝卑劣。

“晏晏,要是判刑是真的……”

白微澜满脸郁色盯着宴绯雪的反应,但宴绯雪擡头,他眼神又飞快闪躲。

这时候试探真是有些卑鄙和不是人。

要是宴绯雪真的被充入教司坊,他绝对不能接受。

此时开口试探,让他一直坦荡炙热的情谊蒙羞。

只一闪而逝的阴暗便像是舌尖含着毒药一般苦涩懊悔。

不待宴绯雪开口,他立马认真道,“判刑是真的也没关系,我舅舅明天就回来找我,我们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