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手(第2页)

他小小的眉头拧动,而后满眼期待望着他们,“我们晚上吃什么哇,你们打了什么东西回来了呀?”

宴绯雪摸着他脑袋道,“想吃什么?”

小栗儿敞开怀抱两只手围成一大圈,眼里亮晶晶道,“要吃这么这么多,庆祝我没事呀,也感谢不语哥哥和刈叔叔救了我。”

宴绯雪和白微澜相视一笑,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苏大夫更是捧着小栗儿脸颊直亲,把小栗儿软乎乎的脸颊都憋红了。

苏大夫还挠孩子咯吱窝,逗的小栗儿糯糯软软直发笑。

屋子里孩子的笑声清脆欢乐,就连一直低头的苏不渝都擡起脑袋。他看着小栗儿被逗得在竹席上打滚,嘴角都放松了好多。

“我想吃刈叔叔做的竹筒包肉饭、醋溜土豆丝、酸辣藕丁。这两样菜,刈叔叔做的比梨子叔还好吃。”

最简单的家常菜最考验火候刀工,苏刈做的饭菜,只吃过一次便能让人念念不忘。

要是苏刈去开饭馆生意一定爆火,但他只给家人做。

苏刈捏了捏小栗儿手上的肉窝,低声道,“好,小栗儿想吃什么,刈叔叔都做。”

小栗儿雀跃的从宴绯雪怀里仰头,亲了一口苏刈的侧脸。

白微澜立即抱着儿子,“哎哎,你老父亲都不亲了,一口饭菜就把你馋虫勾走了。”

小栗儿立即亲了一口白微澜,“父亲煮的山羊奶和白鸡蛋最好吃。”

苏大夫看着小栗儿感叹道,“小栗儿太招人喜欢了。”

因为小栗儿在活跃气氛,大人们也都配合他,一屋子满是温馨的玩闹笑声。

他们还带着小栗儿一起去河里捕鱼,就算进山围猎的时候,白微澜都把小栗儿背在背上。

苏刈和小黑一人一狗把满山的野味追赶,小栗儿是第一次进山看什么都稀奇。

山里的菌子、野桃子、红秤砣子、还有各种药材应有尽有。

宴绯雪两人认识不多,但苏大夫都如数家珍,给小栗儿介绍的时候,他们还跟着学了不少。

大人们都尽可能给小栗儿带来新鲜有趣的山货,让他忘记上午被迷晕掳走的阴影。

下午的时候,他们满载而归,就连小栗儿手里都捏了两个鲜红的毛桃。

傍晚升起炊烟,苏刈和儿子苏不渝两人独占灶房,一旁白微澜三人就陪着小栗儿玩耍。

一桌子饭菜既有山珍海味也有家常小炒,在红霞洒满天边的时候,他们举杯庆祝。

小栗儿眼巴巴的望着酒坛,悄悄拿着筷子伸进去,结果就被苏不渝拦住了。弟弟太小不能喝,他现在都不让喝。

晚上睡觉的时候,宴绯雪和苏大夫两人抱着小栗儿睡觉,把孩子哄睡后两人说着悄悄话。

苏大夫抱着宴绯雪腰身直说好软好软,终于钻进大美人的被窝了。

他们两人这边亲密说着私密话,另一边男人的屋子就没那么和谐。

苏刈和白微澜两人都抱着被褥睡地上,让苏不渝睡在床上。

月光倾泻屋内,只见他们像三条风干的咸鱼,排列的笔直整齐。三人一躺下就陷入了沉默,只偶尔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私语声。

“晏晏你好滑呀,怎么保养的。”

白微澜听着忍无可忍,“苏刈,你是不是要管管你家媳妇儿。”

苏刈没什么反应,白微澜起身,只见苏刈闭着眼睛,耳朵里塞了棉团。

呵。

你倒是了解你媳妇儿。

白微澜睡不着,心里盘算着事情。

他一直迷迷糊糊,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宴绯雪在喊他。

“阿澜,快起来备马,小栗儿不舒服。”

白微澜瞬间起身,苏刈也醒了。

只听苏大夫道,“要马上下山,小栗儿发高烧了。”

两家人半夜赶着马车下山,月明星稀山路颠簸。

宴绯雪怀里的小栗儿一直闭着眼皱眉呓语,说的什么也听不清。

苏大夫说孩子只是受惊夜里才高烧,回去开些温和宁神的药就好了。

苏大夫医术宴绯雪自然信得过,但是摸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心里还是焦急不安。

一通兵荒马乱,折腾到后半夜,终于在早上破晓的时候,小栗儿退烧了。

小六听见小栗儿被掳的事情,当即破口大骂。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要写信告诉他们世子殿下。

白微澜却对顾凛柏的处境一直不乐观。

自从顾凛柏出事后,他总有些心绪不宁。

但他地处偏远的闻登州,山高水远对京城的局势也是两眼抓瞎,即使顾凛柏有消息传递出来,那也滞后数月。

此时,城里应该还有一些躲在暗地的死士。不过顾凛柏不仅留下了小六和小四,宅子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在宅子里,死士也不会得手。

他们外患也内忧,石善文找来了。

他算了矿山上的成本开支,他们手上的银子,只够他们自己的矿脉维持一个月。

至于挖掘京商留下的矿脉,底下岩层坚硬难以开采,耗费的人力多见效慢。石善文建议,先集中精力开挖他们自己的矿脉。

本来,白微澜从信裕钱庄调了十万两银子,用于继续开矿。

但是经过遥山县流民作乱,他调两千壮丁的口粮、疾行脚费、通行榷税打点以及给壮丁们开的工钱,仅仅一个月时间就消耗了四万两。

这钱,白微澜没有找来镜明要,就算是找他要,来镜明也给不了。

接下来,他们还得准备银子,把炼好的铜运输至京城铸钱司;山高路远脚费不菲,一路还得花重金雇镖师护卫。

石善文和两人算了一笔账,起码要五万两银子,才能盘动矿山,把铜运送出去变为银子。

石善文叹气道,“东家是大义啊,自掏四万两银子去平乱遥山县流民,但是咱们这矿缺口越来越大了,这紧要关头可不能熄炉停工。”

白微澜对石善文的忧虑,早就翻来覆去推敲过了。

他道,“我差银子,自然有人抢着送银子上门。”

石善文眉头一振,“白东家既然这样说,那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白微澜却没做声。

手里盘转着扇子,像是游思又像是漫不经心的算计。

宴绯雪对石善文道,“京商留下的两个矿山,咱们继续挖。同样还是兵分三路,新矿人手不够就去老矿上借调。”

这样一来,石善文预估他们手里的银子只够撑一个月。

但两位东家都这个意见,想必也是盘算思虑周全,他便执行安排就是。

又过了几天,白微澜两人接到周焕的书信。

说丰康钱庄最近动作频繁,然后附上了周焕自己的对策请宴绯雪定夺。

现在城内一共五家钱庄,白、李、季、林四家同一联盟,丰康钱庄背靠州里行首,两两对峙也难分秋色。

丰康钱庄眼,看着四家钱庄吸收外地商户银子的能力不比他家弱,决定来一计猛药,击垮其他四家。

外加上,丰康钱庄的掌柜,年前的时候还给这几家送存款折子;这不是明晃晃让人背地里看他笑话,自取其辱吗。

丰康钱庄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想短时间击垮对手,针对外地商户推出了高息揽储的贴票做法。

比如客人以现银九十两存入丰康钱庄,会得到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存期半个月,一到期就可以凭借银票取出一百两。

一开始息钱为两成到三成,到后面甚至高达五到六成。

仅仅这招,丰康钱庄就迅速袭卷了外来商户的大量现银。

针对遥山县本地商户、百姓,丰康钱庄更是推出了低息借贷法子。

丰康钱庄在城内各个商铺设置记账点,鼓励百姓把平时花销都记在丰康钱庄名下,借款月息低至一分至一分二,等年前再统一收账。

这招,无疑鼓动了百姓提前消费。

本来遥山县刚刚经过流民作乱,百姓见过天灾人祸,及时享乐的舆论甚嚣尘上。

很多家里本就不富裕的百姓也迷上了记账消费,他们花钱的速度早就超过他们本能承担的范围。

宴绯雪看完信后,面色严肃,他太清楚丰康钱庄玩的什么把戏了。

长此以往,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最后卖儿卖女卖田地都还不了丰康钱庄的欠债。

丰康钱庄在用短期的利头麻痹刺激百姓过度消费,最后丰康钱庄一步步蚕食整个遥山县的经济命脉。

白微澜也道,“简直用心恶毒,这样的钱庄开在我们对面真是晦气。”

两人合计一番,宴绯雪写了封回信。

不管丰康钱庄如何小动作不断,他们信裕钱庄一定得稳住。

这个稳住很简单。

丰康钱庄越是肆无忌惮招揽现银,他们信裕钱庄一定要对存进的现银明细仔细调查。

简而言之,不是熟人的银子不接,不是信得过的商户银子也不接。

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步看十步乃至百步。

从顾凛柏回京时,京城已经吹起了风暴,想来要不了多久,闻登州也会遭受袭卷。

两人这段时间,频频把小栗儿带去苏刈家玩,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在苏刈家留宿。

苏刈会给小栗儿做各种好吃的饭菜,还会像对苏不渝小时候一样,给小栗儿做新奇古怪的玩具。

每每傍晚接小栗儿回家,小栗儿都有些乐不思蜀,还想和小黑玩一会儿。

终于有一天,宴绯雪问小栗儿要是爹爹父亲去外地忙生意,让小栗儿住苏大夫家里愿意吗。

小栗儿有些不愿意,即使苏大夫家里再好玩,那也是别人家。

但是爹爹父亲要忙生意是顶要紧的大事,小栗儿拍着胸脯说愿意。

还说爹爹和父亲一定会把事业做大做好,然后把自己接过去的。

苏大夫甚至为了小栗儿,医馆生意都是开一天歇一天,就是专门和小栗儿培养感情。

主要是苏大夫也有些害怕,两人看着好像临终托孤的样子,心里打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宴绯雪说不是他们想干什么,而是大厦将倾,非个人能力挽狂澜。

秋高气爽的晴空蒙上灰意,转眼到了落叶簌簌的季节。

炼炉棚里聚集了好几人。

“善文,已经初冬,炭火价格翻了两成,这月预算银钱着实少了。”

“还有入冬了,好些矿工都在问有没有冬衣发。”

石善文听着炭长的忧虑,内心也彷徨不定。

转眼两月已过,他们手里的银子几乎告罄。

第一批出来的铜基本运送至京城,回款估计得等来年了;剩余一部分铜在各地铜器厂售卖,但是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又砸进矿上。

就这样也只杯水车薪,只能艰难维持工期。

他之前就问过两位东家,说明银钱紧缺问题,但是白东家说送银子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可这一等快两个月了,还没见到银子。

石善文快着急的口舌起泡了,他还是明天下山问问东家。

这时,一个矿工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是铜务司的监察使到了。

石善文一懵,监察使不是被奕王世子殿下斩杀了吗?

“新来的,刚上任。”

石善文内心嘀咕,这完全没听见风声啊。

虽然不知道真假,石善文还是跑去接待。

只见那官员好大的派头,周围护卫就十五人,估计心里怕重蹈上一任被杀头的惨状吧。

那官员落后两步有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人,慈眉善目的,正和矿工们亲切的交谈。

石善文赶紧上前请安,只见那官员没说话,倒是一旁富商笑呵呵道,“你们东家呢,我这给他送银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