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绯雪的主意(第2页)
宴绯雪第一次直观目睹两人这般相处,内心惊诧不已。
这不就是成熟稳重的哥哥,对不服管教性子桀骜的弟弟,百般头疼但还是纵容着善后……
宴绯雪洞隐烛微,一寸寸打量着顾凛柏的身形和五官。
顾凛柏常年带兵习武身姿挺拔,也不是健硕壮汉那一类武将,反而看着和白微澜一样,属于精壮型。
别看白微澜现在懒散的靠在太师椅上,但是在外面,他一样端的人模狗样。
因为气质使然,顾凛柏像是一把烈日炎炎下的红缨木仓,尖锐的闪着寒霜;白微澜更多是……
宴绯雪想到这里,发现没办法用一句话或者一个词来概括白微澜。
不同于顾凛柏是一个印象,而白微澜是与他日夜相处的枕边人,他的喜怒哀乐、娇嗔贪痴丰富灵活。
对于盛雪楼的伙计来说,白微澜严厉不近人情;
对于李润竹等人来说,白微澜狡猾像个狐貍;
对孩子们来说,他是可靠有趣的大哥哥。
宴绯雪想着,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可他目光却是盯着顾凛柏的。
“咳咳……”
白微澜一脸不悦的看着宴绯雪,宴绯雪收了神色,扭头对他笑了下。
白微澜脸色更黑了。
只听宴绯雪又对顾凛柏道,“世子殿下对我夫君诸多照顾,说句大言不惭的,这世上,亲哥哥对弟弟也不过如此。”
宴绯雪说的像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
顾凛柏目光咻地紧缩,但很快只听白微澜道,“不是,世子说是受人之托照顾我。”
话头被打断,不过无妨。宴绯雪已经捕捉到了,顾凛柏稍纵即逝的神色波动。
他笑着开口道,“那不管如何,世子总是对我们照顾颇多。”
白微澜还皱着眉头,宴绯雪刚刚望着顾凛柏时嘴角的笑意,他十分在意;那平时很少对自己露出的笑容,怎么就对顾凛柏露出来了。
他将千丝万缕的酸丝儿,揉成一团压在心底。
晏晏才不可能对别的男人那样笑。
即使那样笑,也一定是想着他的。
三人心思各异,书房内只香炉里的青烟在盘旋而升。
而后,白微澜问道,“这批山匪,世子打算如何处置?”
昨晚,只是剿灭了达摩岭一带叛逃军营的强悍山匪。还有其他山头的山匪需要剿灭,但不过是远不敌军队兵力的乌合之众。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之前被三皇子下令绞杀的矿工或者铸钱工人。
顾凛柏看着白微澜眼里的盘算,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是什么意见?”
白微澜这会儿谦虚了,不紧不慢道,“剿匪是朝廷庇佑百姓的大事,这事儿全由世子爷做主,我哪有什么意见。”
“只是如今闻登州不仅民生更是名声凋敝,要是以安抚为主,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有利于江山社稷安稳。”
顾凛柏哼笑一声,“你这狐貍尾巴毛都扫到我脸上了。”
白微澜笑笑,“但我的盘算确实最利国利民的。”
铜价飞涨根源在于禁铜,闻登州要再开铜矿是迟早的事情。
估计这会儿,朝廷那帮大臣正在苦口婆心劝说太子开禁呢。
而那些京商眼见过年都不准备走,还不是留在闻登州惦记着铜矿。
而开矿没有钱开不了,但是没有人更开不了。
那些山匪除去百姓口里恶贯满盈的,应该被绞杀外,其余都是矿工被迫上梁山。
如果把这些人给杀了,这铜矿还怎么开下去。
顾凛柏端坐笔挺,不茍言笑开口道,“即使朝廷开铜矿,那也是官家来。历史上就没有过私人开矿的先例。再者,”
就大历朝天子的脾性来说,要开铜矿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把矿脉交给商人开发。
不过要是白微澜想要……
但白微澜这性子太过矜傲暴躁,给的太多反而无异于捧杀。
顾凛柏冷锋的眉眼扫了一眼白微澜,“你如何能确定,朝廷会交给商人来办。”
白微澜道,“铜矿当然不能交给商人来做,这样天下大乱反而不利于民生商道。”
“不过交给官家来办,这么大一个肥差,难道就能免除贪腐现象吗?”
“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同样铸钱也要掺杂一定比例的锌、锡等才能成为百姓手里的铜钱。”
“不如交给商人来办,官家派人来监督。”
“这样对于朝廷来说无本万利,既可以要求商号每年上缴规定的保金,还可以单独收税。想必,一旦开禁,铜税将成为盐茶税之后,是国库主力来源。”
“再者,要是官家自己办厂开铜矿,不说前期找矿成本几万到几十万不等,运气不好就全打水漂。中间还有诸多物资、运费、人力管理问题等。要是交给商号来做,朝廷便是坐着收银子。”
白微澜也知道,官府派人驻厂监督,这便是一等一的肥差。遇到心术不正的官员,指不定要敲诈商号一笔银子。
但比起开铜矿这等刨银子的生意来说,又无足轻重。
顾凛柏听着,白微澜这计划确实说的通。
只听白微澜又道,“这还有什么可想的,不就是相当于大东家顾了一个掌柜给他管理铺子。要是朝廷连这点胆魄都没有,”
宴绯雪听的额头突突跳,笑道,“别仗着世子爷纵容你,便口无遮拦。”
白微澜被媳妇儿训了一顿,收敛了狂意,老老实实挺胸擡背端着。
一旁顾凛柏见状摆手道,“无妨,只是在外别这么肆无忌惮。”
宴绯雪面色感激,内心却又对自己的揣测加深一分。
顾凛柏道,“你刚刚的提议,经过朝廷核算,有可能会征收四成左右的赋税。对于商号来说,每一份税收都是心头肉。你要是只提保金,不提赋税,你岂不是赚的更多。”
白微澜摇头,从容不迫道,“商场如官场,多少人死于一个贪字。谚语更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天下的银子赚不完,知道什么钱该赚可以赚,这才是立命安身之本。”
白微澜说道这里,又提了一个主意。
“要是朝廷还不放心官督商办的话,可以把铜矿事宜交给皇商来做。”
目前大历朝有粮、盐、茶三大皇商。以前白家是泼天巨富,祖上也是皇商,但由于后面没拿到茶叶专卖批文,家业日益衰落;后面经由白微澜造作,彻底破败了。
皇商的权利很大,每年要给朝廷上交数不尽的银子,官阶四品以上。得势时连户部侍郎,也就是白微澜舅舅这个官位都要礼让三分。
白微澜的算盘打的震耳欲聋,不仅顾凛柏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就连宴绯雪也听出来了。
铜矿这块肥差,不仅白微澜盯,其他权贵皇商也在盯。
以白微澜目前的身家地位来看,他毫无胜算。
顾凛柏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
白微澜不禁一晒,“虽然世子爷时常给我长兄如父的错觉,但我白微澜凭本事吃饭。”
顾凛柏一听面色闪过欣慰和心疼,但白微澜下一刻又道,“但世子愿意帮我,那也是我的本事。我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宴绯雪笑笑,瞧顾凛柏被白微澜噎的面色都不自然了。
白微澜又道,“整个闻登州的铜矿,我也不可能全吃的下。我也不贪心,只想世子能把我提出的方案上报朝廷,给我一个能公平竞争的机会。”
“而且,关于抑制铜价的方法,其实还有一个,不过要与开矿双管齐下。”
“铜价高居不下,无外乎是现行的铜币可以提炼出黄铜获利,要是朝廷大部分地区都推行青钱……”
“青钱?有什么区别?”
顾凛柏不知道,宴绯雪和白微澜一起看书,自是了解的。
尤其是,白微澜最近两月都看的铜务相关的书籍。
青钱没有黄铜制钱来的光亮,含铜量低。且青铜质地脆,除铸铜镜外,别无用途。
且青钱中的锡极难剔除,需要特质工艺和炉子,所需成本巨大,毁钱鬻铜反而是亏本买卖。
白微澜道,“来一道釜底抽薪,从铜钱中无利可图,铜荒自然迎刃而解。”
顾凛柏点头,但他并未露出喜色,反而道,“你提的建议,朝廷里早有大臣提出来过。大历朝自建朝以来,都是采用黄铜制钱,制造青钱的技术已经失传了。”
白微澜成竹在胸,甚至带着点藐视道,“朝廷那些官员一个个都高高在上,谁又真正脚踏实地走近百姓生活过?”
“哦,有一个人,遥山县的县令。”
白微澜又继续道,“闻登州都成了默认的罪罚之地,自然没人重视这里百姓的死活,也不关心他们疾苦。但偏偏青钱技术,在这里得到流传。”
这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苏大夫来看宴绯雪,说起在闻登州的见闻。苏大夫说闻登州大乱,就连钱币一摔在地上就碎了。
白微澜听闻后,还专门叫苏刈拿几枚铜币给他看。白微澜见多识广,一看便知那是青钱中锡的比例不当,导致青钱易碎。
其实刚到闻登州那会儿,他就走街串巷观察百姓日常交易的铜币,收集了不少青钱。
顾凛柏眉间一动,“朝廷苦于工艺,没能通过改制青钱的方法,那这样一来便迎刃而解。”
白微澜道,“这个法子,足以让我有资格参与开矿了吧。”
顾凛柏道,“自然。”
一旁宴绯雪却没有表态,白微澜扭头询问道,“晏晏有不同想法?”
宴绯雪道,“没有,阿澜的法子自然能得到朝廷重视,我想参与开矿不是问题。”
但宴绯雪却想的是如何成为皇商。
虽然有顾凛柏这层关系将白微澜的提议上报朝廷,允许皇商开矿,那么白微澜能加入开矿,离皇商也仅一步之遥。
那么,要把铜矿做到一家独大,这才能稳坐皇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