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招人(第3页)
以当铺的吞吐量来把控存款,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所以当铺短期银子紧缺的时候就会找钱庄通融借款。
当铺银根富裕时,也会把银子存钱庄赚生息钱。
不过这些,周焕都没说。
反而一针见血道,“当铺是物资典当借贷,根据客人手里的东西朝奉估价给出贷款。”
“换句话说不管什么客人,只要手里有东西都能在当铺里当。即使客人到期不能归还,当铺也不会亏本。这属于风险后置。”
“钱庄则是信用借贷,会根据这客人的信用评级,他的家底、品行、贷款用途、个人赚钱能力等评判,给出相应的借贷银子。”
“这就是属于风险前置。”
宴绯雪道,“那这样说来,客人信用是关键成败点。”
周焕始终恭恭敬敬的点头,然后解释了钱庄管这类职位叫做跑街。跑街是钱庄最重要的职位之一,也是晋升钱庄档手的必经历练。
要是对客人信用调查没摸准,那就是一笔烂账坏账了。
周焕对此也有自己心得,侧面调查客人的交友、品行以及是否有不良嗜好等方面着手。
周焕说完,见宴绯雪点头,逐渐松懈下来。
不过他目光一扫,却见到宴绯雪背后书架上,全是贴满书签的相关书籍。
那他刚才有些班门弄斧之嫌,但他只是镇定道,“遥山县做跑街调查不难,周围人知根知底,没有路引也出不了城。但是州里的钱庄,对接的都是商号老板,这跑街就更加考察能力了……”
周焕滔滔不绝的说着,宴绯雪时不时点头,偶尔给周焕添一杯茶水。
宴绯雪半吊子半生不熟,周焕毕竟是有多年经验的。
不过宴绯雪倒也有底气,识人方面他自信无疑。
听雨轩原本是没有书架的,这也是为了镇住周焕,宴绯雪特意叫伙计帮忙搬出来的。
在书房谈事情,显得压抑紧绷。外加上和陌生人独处一室,两方都显得拘束,反而不利于话头热络。
此时听雨轩纱帘卷起,秋风穿堂而过,茶香盈袖,两人都聊的很投机。
宴绯雪道,“今年收成是好,但也有贫困的农户没办法完粮纳税,如果你们村子的人找你借钱缴税,你会借吗?”
周焕提起精神,看着宴绯雪,只见对方还是从容笑意的看着自己。
但聊一个时辰多了,周焕早对宴绯雪改观了。
从第一眼惊艳的美人,到现在变成了游刃有余处处挖陷阱话头的,难缠老板娘。
这问题,是想看他个人品行还是和钱庄相关的?
最后周焕先是回答了这个话头的表面答案,再把话头引到了钱庄上。
钱庄其实就是给别人借钱。和自己借出钱一样,会有烂账坏账。
或许老板娘问的就是怎么控制风险?
钱庄本质就是信用借贷,一般有信用的人都不会去当铺。去当铺说明已经山穷水尽不能取信于人了。
去当铺是羞于启齿的,所以当铺里会有一个大壁罩,防止外街路人看到里面客人的样子。
他刚刚已经说了跑街调查把关风险的事情……
周焕心里有些举棋不定,但他只沉默一会儿,宴绯雪已经笑着问他对周围钱摊子的了解情况。
周焕立即脱口而出,城内有十七家钱摊子,负责小额兑换。一般多是碎银子和铜币之间兑,方便百姓买卖。
他还说自己以前在赵家当铺做事的时候,去过州里的钱庄学习过一年。
还对遥山县附近的当铺都了如指掌。
宴绯雪道,“那看来赵家对你有知遇之恩。”
这话说的周焕背后立马崩的直挺,立即道,“是,没有赵家,我现在不会有机会和老板娘交谈。但赵家触犯了律法底线,我经常和以前共事的伙计聊到这件事,都觉得惋惜。”
“你还和以前的伙计有联系?”
“对,当铺倒闭后,很多伙计自立门户,开钱摊子了。”
“最近倒是生意不错,以前一两银子对一千铜币,现在只能对个八百文了。”
或许是白微澜经常在耳边说闻登州铜价的事情,宴绯雪对铜币价格很敏锐。
他道,“为什么突然就铜币上涨了?”
“好像是闻登州铜价很高,周边很多铜币都悄悄流去那里,导致地域性铜荒。”
宴绯雪听闻后,思绪如泉涌,但他面色看不出波动。笑着又和周焕拉扯一番,然后给周焕开出了俸禄。
一年一百两,年底还有分红。
周焕惊讶,而后立即推迟,直言太高了。
他之前在赵家当铺只二两银子,宴绯雪开出的简直天价。
宴绯雪摆手止住,“咱们说的是正事,里面没有人情水分。人手里有钱底气也足,你有银子在手,想的主意也灵活些。”
周焕明白宴绯雪说的,拿多少银子干多少活。
又听宴绯雪道,“你这些银子,可以把家里父母安顿过来,也省得妻儿老小分离两地。”
周焕连连感激,心中涌起豪迈干劲儿。
领了宴绯雪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找一个适合开钱庄的地段,然后租借场地。
宴绯雪送走周焕后,陷入沉思中。
遥山县距离闻登州六百里,半个月铜价没掉反而暴涨,铜荒已经开始蔓延到遥山县了。
还有燕镇说最近多了些行脚的商人。
这一切都说明闻登州有大动静。
宴绯雪想着,立即起身去了酒楼。
他去后院马厩问了牵马伙计,那伙计说客人都说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好些还是京城人氏。
好像都是去闻登州的。
宴绯雪闻言,把自己关进账房,不断思索。
白微澜说过,闻登州一旦解禁,各地商户会运送物资涌入闻登州。而遥山县也是路过闻登州的必经之路。
闻登州到底什么情况?
铜价在涨,物价也在涨,这就很奇怪。
宴绯雪不清楚闻登州局势,也理不出头绪。但是看着各地商人纷纷涌去闻登州,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机遇。
但眼下要是囤粮食入秋囤棉花,需要大量银子。宴绯雪盘算了下账面银子,只是年底开钱庄就勉强维持。
而钱庄最怕的是现银紧缺,发生挤兑风潮,这样钱庄立马倒闭。
宴绯雪揉了揉眉心,按捺下浮躁的心绪,正当他准备喝茶宁神的时候,伙计说李润竹找来了。
李润竹?
或许可以找李家借钱。
宴绯雪起身,给李润竹开门,请他坐下后添茶倒水。
李润竹忙道,“我自己来就行。”
心里越急,宴绯雪面上越淡定,他笑笑,“李兄这跑我盛雪楼来,不怕百姓揶揄李家酒楼老板,都被盛雪楼的美味吸引了吗?”
李润竹反而没心思打趣,他开门见山道,“闻登州有消息吗?白兄去半个月了,有送回来什么消息?”
宴绯雪摇头,“应该是送不出来。”
李润竹也没吃惊,开口道,“听说来凤州附近暴雨连连,江河水位上涨,官道多处塌方。估计是卡着送不出来。”
“最近船拉了很多外地商人赶着要去闻登州,这河水湍急正是洪流,很多船只卡在半路上。”
李润竹搞运输的,消息自然比宴绯雪灵通。不光是他,整个遥山县风调雨顺的,哪知道别处在洪荒肆虐。
宴绯雪立即道,“李兄,有没有想过买粮买棉花?”
李润竹来问宴绯雪,也是想摸清楚闻登州底细,这个发财机会他也不想错过。
“当然,我上门来找你就是这个。”
“你年底又要盘钱庄,估计手头也不活泛,我们两家联手一起囤粮囤棉花。到时候银子分你家一半。”
宴绯雪惊讶住了,这简直就是送来的,无本万利的买卖。
他看着李润竹认真诚恳的样子,开口道,“确实头手不够,你愿意借给我很开心,那我们立个字据。”
李润竹连忙摆手,“白兄给我李家带来的利益,哪是用银子衡量的。”
“原本茶叶批文他可以专卖的,也让给我做了。一张官府批文,在黑市上炒出千金,有市无价。”
“孙家现在被收押进京,遥山县方圆三百里全是我李家航运,李家河帮吞了赵家、孙家,现在是一家独大。”
“没有你们就没有李家的如今,一笔银子属实算得不什么。”
李润竹言语感激,宴绯雪头一次认真打量他,笑道,“我算是从李兄身上看出来,为什么都说财源广进了。心胸宽广这财气自然聚拢不少。”
李润竹汗颜,“我自知几斤几两,经商天赋再努力也不可得,但是个人品行却是能自我修养的。”
宴绯雪眉间微动,眼里浮现出笑意。
李润竹被他这满意的神色看得后背冷不丁发毛,只感觉自己好像被盯上了的猎物。
宴绯雪笑笑,没说话。
“李兄吃我盛雪楼口味可习惯?”
李润竹道,“万梨手艺自是没话说。”
宴绯雪眼里笑意更深,“我盛雪楼可不止万梨一个厨子,其他两位呢?”
李润竹愣住,“我每次来都是点万梨做的。改日尝尝其他两人的。”
这时候,有一伙计敲门,说是有驿卒送来的信件。
宴绯雪开门,接过伙计递来的信件,外面包裹了一层桐油侵染的牛皮纸,带着一股潮湿的霉气味儿。
封面上写着盛雪楼老板娘亲启。
本是正经的称呼,但白微澜写出来有种莫名的缱绻。
宴绯雪快速扫了一眼,果然是关于闻登州的消息。
一旁李润竹见宴绯雪神色欣喜,脑袋忍不住前倾想一睹为快。
宴绯雪见他着急,递给李润竹道,“白微澜说闻登州还会再乱一段时间,整个州物资匮乏解禁是早晚的事情。”
李润竹点头,白微澜信中详细写了闻登州的前因后果。
快要看完给宴绯雪的时候,目光落到最后一段,李润竹手指一哆嗦,面色局促的递给宴绯雪。
宴绯雪见他面色不自然的嘴角抽搐,接过一看,白微澜最后写道:
没有媳妇儿在的夜晚每天辗转难眠。
宴绯雪眉头忍不住跳动,只见落款赫然写着:
——想你的澜,爱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