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地(第3页)
盛雪楼此时生意正好,伙计们看到宴绯雪回来后,都松了口气。
宴绯雪笑着道,“晚上加个荤菜,辛苦你们了。”
万杏给宴绯雪倒了一杯茶水,“从早忙到晚,白微澜一不在,你就这样忙,他知道不得心疼担心啊。”
宴绯雪把马鞭放在柜台上,接过茶杯道,“白微澜在的时候你嘴巴喊白爷,不在倒是称呼起名字了。”
万杏狡黠一笑,“当老板是很严厉,但是做朋友脾气臭点但也玩的起来。”
“今天的事情顺利吗?下午的时候孩子来过,我说你去村子里看食材去了。”
“嗯,有惊无险。这趟要是没阿文,估计就很悬。”
万杏想要问更多,但宴绯雪笑着不说了。
“等后面白纸黑字了再告诉你。”
“行,等老板娘的好消息。”
宴绯雪在酒楼里停顿了会儿,就骑着马回家了。
回到家里,阿文从宴绯雪手里接过马鞭牵着黑马,马厩里早就准备好鲜草和水了。
宴绯雪准备进内院的时候,身后传来阿文迟疑的声音,“夫人……”
宴绯雪转头,只见阿文又恢复了谨小慎微的模样,“夫人不要赶我走,我会好好做事的。”
天光逐渐不清,轻柔的夕阳里多了点橙黄,映着阿文澄澈分明的眼睛。
宴绯雪走近头一次细细打量起阿文,比起哥儿柔和的五官线条,阿文眉骨侧脸都显得清晰,一颗浅淡的孕痣藏在浓眉里,几乎不可见。
这个年纪的哥儿,多数已经嫁人了。
阿文现在有家,自然不能跟着他做仆从了。
宴绯雪道,“没有赶你走,我也说了现在手边离不开人。今后也可能把你派去喜乐村负责果园种植。”
阿文望着宴绯雪没出声。
半晌道,“我想跟着夫人去外面看看,我还不想那么快回村子。”
喜乐村对阿文来说是心安处的老家,也是备受折磨的惩罚。
他现在还无法释怀。
宴绯雪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鞋子破洞了给我说。”
阿文一头雾水,疑惑宴绯雪到底什么意思。但宴绯雪已经转身进内院子了。
宴绯雪一进内院,就见放鹤和谷雨正在对着木人桩练习拳脚。
木人桩是白微澜特意寻的雷击木树干,有八尺高,底部用糯米灰浆和黄泥做成锥形。
在院子里挖了个两尺左右深的洞,把木人桩埋在地下。
这样,当木人桩被攻击时,它会轻微晃动,孩子练习的时候不至于硬碰硬经常受伤。
随着放鹤嘴里的大喝声,拳脚落下的速度与力道越来越快,木桩子被踢的咣当声响富有节奏。
宴绯雪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倒是小栗儿从书房里跑着出来了。
“爹爹!你回来啦。”
宴绯雪扭头,小栗儿像个木桩子撞钟似的,直直冲进宴绯雪的怀里。
不过,快要撞到宴绯雪的时候,他又在原地蹦跶跳了下,而后才双手抱着宴绯雪的膝盖。
“爹爹,我好想你啊。”
宴绯雪摸摸小栗儿的脑袋,一旁放鹤和谷雨听见动静,也回头跑过来了。
两个半大孩子正是躁不完力气的年纪,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闪亮亮的,仰着鼻尖额头汗珠子望着宴绯雪。
“今天在学院里怎么样?”
“嘿嘿,都在说孙正清一家,说以前没看出来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秦敦之前跑学院里找孙正清对峙,孙正清还特意把秦敦拉到小树林说,结果我们在就蹲在那里听了。”
“学院里现在都知道孙正清人面兽心,假惺惺的小人。还是他怂恿秦敦找人打我们。”
放鹤之前明明打败了孙正清,还被学院里的人说他阴狠,心里不服气的厉害。
此时孙正清终于被众人看破真面目,别提脸上多开心得意。
“他们现在都说孙正清可怕恶毒呢,学院里现在全都喜欢小栗儿了。”
他高兴的比划着,宴绯雪点头笑着看他。
这时候,阿文和王婆提着洗澡水来了。
宴绯雪忙了一天,身上出了汗,外加上许久没骑马,筋骨也有些灼痛。
谷雨道,“宴哥哥,你去洗澡吧。我们也要去洗澡了。”
宴绯雪道,“练习完不要立马大口大口喝冰水,等汗渍干了再洗澡。”
两孩子齐齐点头。
宴绯雪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大腿内侧被磨的通红破皮了。
热水加重了疼痛,他蹙着眉头一声不吭的靠在水池边上,让温热的水汽萦绕周身,舒缓疲惫的筋骨。
泡了一会儿,脑袋开始放空。
盥洗室里只烛火摇曳,而后晃动的水声清响。
宴绯雪起身,长发如瀑流沿着漂亮玉脂般的背脊流泄,发尾将将落在了腰窝。
纤长流畅的小腿有些酸软,脚踩在汉白玉的池子边缘,脚指头透着健康的粉色。
他从龙门架上拿起巾帕擦干水汽,擡手取叠放整齐的里衣。
手指触到雪白里衣的瞬间,擡起一滞,转手又取旁边的宽大黑色里衣。
白微澜临走叮嘱的仿佛,又在耳边响了一遍——“晏晏洗澡后要穿我的里衣睡觉。”
宴绯雪脸颊微热。
也不知道白微澜到闻登州了吗。
宴绯雪取下里衣穿在自己身上,腰间是系紧了,可太过宽松,后脖颈露出一片白腻皮肤,清凉的很。
宴绯雪垂下手臂,手指都没入袖口中。
白微澜又长高了。
去年冬天穿他衣服的时候,虽然短了一截儿,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他男人竟然还在长个子。
这让宴绯雪有些失笑。
出了盥洗室,宴绯雪躺在床上准备早早睡下。
刚准备熄灯,就听门外响起三个孩子的声音。
“爹爹,我们来给你作伴了。”
宴绯雪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下床给孩子们开门。
孩子们一个个抱着枕头,穿着里衣望着他。
宴绯雪道,“我是大人了,不用作伴。”
然而孩子们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宴绯雪看,眼里满是惊艳。
宴绯雪浑然不觉自己这样多魅惑。
松松垮垮的黑衣半遮半掩的挂在白皙的肩头上,精致凸起的锁骨似盛在绸缎上的珍宝,里衣缝隙里隐约露出的玉色肌肤似月光般迷人。
只要他稍稍擡手,肩膀上的黑色绸衣就会剥落下来,露出羊脂淡香的肌肤。
放鹤脸红道,“宴哥哥真好看啊。”
宴绯雪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收拢衣肩,笑道,“你倒是没那么黑了,我都看出你脸红了。”
放鹤哼了声,在变白变美里犹疑一下,而后坚定选择变强长高。
谷雨也呐呐看着宴绯雪,“宴哥哥好像更好看了。”
未经人事的哥儿,当然不知道这种举手投足的慵懒风情属于夜晚。
谷雨又道,“宴哥哥,你今天骑马了,我们给你捏捏肩腿吧。”
放鹤道,“要是阚哥在的话,就不用我们了。”
“澜哥不在,我们就要照顾好你,我们已经长大啦。”
宴绯雪点头,出了房门,“去你们房间吧。”
放鹤啊了声,还想参观下他们房间长什么样呢。
宴绯雪笑道,“你澜哥要是知道你们在他床上蹦跶,回来不抽你们。”
小栗儿道,“我才不想和你们睡呢。”
宴绯雪眨眨眼,准备去孩子们房间,只见阿文进院子来了。
“夫人,门外有人来访,好像是昨天接走白爷的客人。”
宴绯雪眼里疑惑,难不成回来取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换了身衣服后就去外院小花厅,只见那侍卫小六,正抱着茶杯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水。
余光中见宴绯雪来了,立即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茶水。
他一副奔波劳碌的样子,但又客气礼貌的起身,给宴绯雪的拱手行礼。
“哎,白微澜真的是,难伺候的很。”
宴绯雪闻言,好奇道,“怎么了?”
小六从胸口里掏出一个请柬似的文帖,宴绯雪眉眼一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手已经打开了请柬。
只见浮雕着大红喜字的请柬里,有一张华丽的信笺纸;纸上,游龙走凤潇洒俊逸写着一排字。
宴绯雪看完嘴角没忍住细动,揉了揉额头,克制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一旁小六,一直在苦大仇恨抱怨白微澜。
“走到半路上,非要停下来说要写信回来。”
“还说不写这封信,他就不去闻登州。”
“说这信非写不可,不然他夜不能寐,没等到闻登州就香消玉殒。”
“他一个男人他香消玉殒!”
小六咬牙狠狠道,“要不是夫人是奕王的救命恩人,我早就一掌拍晕,掳去闻登州了。”
宴绯雪忍住嘴角弧度,静静听小六诉苦。
小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写信就写信吧,我让他写!”
“结果,他抓耳挠腮半天,纸团子扔了一堆,最后嫌弃纸不够好看,要我去城里铺子买专用信笺,还要买信封。”
他家世子都没这么龟毛,但又求着人家办事,他不情不愿去买了。
专门挑了大红喜庆,晃瞎白微澜的眼睛。
哪知道人看到就说这个好。
小六心绪不平,连夜奔驰回遥山县,此时才记起白微澜还没给他结账。
“一共五十文,白微澜还没给我钱。”
宴绯雪听着这愤懑的嘟囔声,笑着道,“稍等重重感谢。”
小六见宴绯雪要起身,忙擡手道,“夫人,你快长话短说写封信让我捎带回去。”
“我着急赶路。”
宴绯雪点头,“我去书房片刻。”
书房里,宴绯雪磨墨提笔,笔尖在宣纸上一顿,又翻开白微澜的信笺看了眼。
——媳妇儿还没说你也会想我。
你也会想我的,对吗对吗对吗……
宴绯雪轻笑一声,眉眼弯弯又满是无奈,提笔在宣纸上写下:
——对,想你。
已经在想你了。
宴绯雪写完,仿佛看到白微澜拿着宣纸不满意,嫌弃太过简洁。
他嘴角上扬,又提笔在右下角,画了一只白狗在梅花林下翻肚皮打滚。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这句偈语太适合晏晏了。